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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偉大的藝術家事實上是一個寡頭,他代表着整個世紀,而且几乎總是成為法律。因此,能言善辯,作家的絞盡腦汁,詩人的天才,商人的韌性,將多種光彩奪目的優點集中于一身的政治家的堅強意志,將軍的利刃,這些可以單槍匹馬征服整個社會並強加于社會的本領,當今的貴族應當集所有這一切之大成,努力援為己有,正如往昔貴族階級壟斷了物質力量一樣。為了保持一國之首的地位,難道不需要一貫稱職地領導國家,成為國家的靈魂和精神,才能使國家聽從指揮麼?沒有發號施令的本領,怎麼能牽着平民的鼻子走呢?不具備手執權杖的軍事家固有的力量,元帥的權杖又有什麼用呢?
聖日耳曼區曾經玩弄權杖,以為那就是全部權勢。它完全顛倒了主宰其生存的句子詞序。它本來應該將刺激平民的貴族家徽扔掉而悄悄地保留權勢,結果卻讓資產階級抓住了權勢,自己死死抓住貴族家徽不放,而且總是將自身居于數量劣勢而不得不服從的必然規律忘在腦後。人數勉強占社會千分之一的貴族階級,當今也好,往昔也好,都應該大量增加其行動手段,以便在出現重大危機時,能夠以同等的力量與民眾相抗衡。在當代,行動手段應該是真正的力量,而不是歷史的回憶。
不幸的是,法國的貴族依然沉醉在已經煙消雲散的往日權勢之中,死死抱住那種妄自尊大、目空一切的態度。其實用這種態度它很難自衛。也許這是整個民族的缺陷。法國人從不向下看,總是從自己所處的地位向更高的程度前進:他自己不斷上升,卻難得可憐不及於他的不幸的人,總是抱怨在他之上還有那麼多幸運兒。這一點,法國人比任何其他民族尤甚。雖然他也很有感情,但在絶大多數情況下,他寧願聽從理智。這種民族的本性使法國人總是向前邁進,這種虛榮心也漸漸損害了他們的前程,但卻絶對地支配着他們,正如節約的原則支配着荷蘭人一樣。這一本性統治貴族階級已達三百年,從這一點來說,法國的貴族階級是地地道道法國式的。
聖日耳曼區的人,一向以其物質方面的優勢推斷自己在智力方面亦占優勢。法國的一切都使他們對此堅信不疑,因為建立聖日耳曼區這個事實本身,就是君主政體離開凡爾賽宮那一天便開始了的貴族革命。自那時以來,除幾段空白以外,聖日耳曼區一直依賴着政權。他們以為,即使將來,這政權也在不同程度上就是聖日耳曼區:一八三○年其失敗的原因即在於此。那時,聖日耳曼區的人猶如沒有根據地的作戰部隊。他們根本不曾利用和平時期深深紮根于全民族的心中。他們犯了這個錯誤,是由於所受教育有毛病,也由於對其利害關係完全缺乏全面的看法。他們貪圖並無把握的現在,毀掉了確有把握的未來。產生這一錯誤政策的原因,大約如下。
這些上層人士極力在他們與本國其他人之間保持肉體和精神上的距離,其全部致命後果就是:四十年來,在貴族階級中培養了個人情感而毀滅了作為社會階層的愛國主義。往日法國貴族龐大、富有、有權有勢的時候,貴族老爺們在危難時刻能夠從他們之中選出領袖人物,並且服從這些人領導。待他們變得微不足道以後,簡直就無法接受紀律的約束了。正如後期羅馬帝國一般,人人都想當皇帝;由於他們的弱點,覺得都是彼此彼此,於是便自以為全部高人一等。
每個家族,或者由於革命而破產,或者由於財產分割而破產,只考慮自己一家,卻不考慮貴族大家庭。他們似乎覺得,如果每一個家族都發財致富了,整個黨派自然就會強大有力。這是大錯特錯。金錢也一樣,它只不過是權勢的一個標誌而已。這些家族的成員,保持着高雅的風俗習慣:彬彬有禮,衣着華麗,語言優美;貴族的那種假正經和傲慢,與他們的日常生活已渾然一體。本來這些習俗只應該是生活的次要部分,當它成為生活的主要內容時,那就是低級趣味了。每一家族都具有某種固有的價值,但是一拿到表面上,就只剩下有名無實的東西了。沒有一個家族膽敢自忖:我們是否已經強大到足以掌權了呢?一八三○年他們只好與詭辯者一樣甘拜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