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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經明眼人一瞧,便已知是反間計。再三複閲,越覺動疑,意欲立召崇煥,詰問底細,無如京都危急,還想靠他保護,不得已暫時容忍。嗣有被敵擒去的楊太監,私下逃來,入謁懷宗,報稱:「督師袁崇煥,已與滿洲主子,潛訂和約,將為城下盟了。」懷宗沉着臉道:「可真麼?」楊太監道:「敵將高鴻中等,自行密談,由奴才竊聽得實,所以乘夜潛逃,特來奏聞。」懷宗憤憤道:「怪不得他按兵不動,停戰了好幾天。他已擅殺毛文龍,難道還要擅自議和麼?」楊太監又說了幾句壞話,惹得懷宗忍無可忍,遂召入崇煥,把他系獄。成基命慌忙入請,叩求懷宗慎重,懷宗怒道:「慎重二字,就是因循的別名,有損無益。」不因循,便有益嗎?基命復叩頭道:「兵臨城下,非他時可比,乞陛下三思後行!」懷宗不待說畢,竟拂袖而起,返身入內。
基命撞了一鼻子灰,只好退出。總兵祖大壽、何可綱,聞崇煥被系,恐亦坐罪,遂擁眾出走,徑向山海關外去了。
滿洲太宗計中有計,不乘勢攻打明京,反分兵游弋固安、良鄉一帶,擄掠些子女玉帛,復回軍至蘆溝橋。明廷卻用了一個遊方僧,名叫申甫,能製造戰車,由庶吉士金聲上薦,說他善長兵事,特旨召見,擢為副總兵,令募新軍。看官!你想申甫平日,並沒有經過戰陣,無非靠了一些小聰明,造了幾輛車兒,哪裡能抵擋大敵?況要他倉猝募兵,更是為難的事情。當下開局召募,所來的多是市井游手,或是申甫素識的僧侶,一時烏合,差不多有四五千人,竟到蘆溝橋列着車營,阻截滿軍。
是謂不度德,不量力。滿洲將士,吶喊一聲,驅殺過來,申甫忙飭眾抵敵,哪知所有新兵,全然不懂打仗的格式,聞着號令,嚇得心膽俱裂,就是推車的人,事前本東馳西驟,無往不宜,此刻竟麻木不仁,彷彿手足已染了瘋病,不能動彈。那滿兵似狼如虎,提起大刀闊斧,殺入車營,見車就劈,見人就殺,不到一時,已將申甫手下的新兵,掃除淨盡,連申甫也不知下落,大約已直往西方去了。白送性命。
滿兵乘勝薄永定門,懷宗惶急得很,特設文武兩經略,文經略一職,簡任尚書梁廷棟,武經略一職,就命總兵滿桂充當,分屯西直、安定二門。滿桂主張堅守,與崇煥一樣的規畫,怎奈懷宗此時,以廷臣多不足恃,仍在閹黨餘孽中,揀出曹化淳、王應朝、呂鳳翔等,作為心腹,不到兩年,就易初志,懷宗之致亡,即在於此。這班刑餘腐豎,曉得甚麼戰略,只望兩經略殺退敵兵,便好放下愁腸,安享富貴,因此慫恿懷宗,屢促兩經略出師。廷棟是個文職,當然由滿桂當沖,滿桂不便抗命,只得帶領總兵官孫祖壽等,出城三里,與敵交綏。
自午牌起,殺到酉牌,尚是勝敗未決。滿洲太宗確是能軍,潛令部兵偽作明裝,趁着天昏地黑時,闖入明軍隊裡,搗亂一場,滿桂措手不及,竟與孫祖壽等,倉猝戰歿,同作鬼雄。
明京危急異常,偏這滿洲太宗,下令退軍,竟率令全隊,向通州而去。原來滿洲太宗的意見,因明京急切難下,就使奪得,也是不能長守,一旦援軍四集,反恐進退兩難,不若四處騷擾,害得他民窮財盡,方好大舉入京,占住那明室江山,所以得了勝仗,轉自退去。懷宗本傳宣密旨,飭備布囊八百,且令百官進馬,意欲避敵遷都,嗣聞滿兵退赴通州,方纔罷議。
御史高捷、史,本是魏閹黨中的人物,不知如何漏網,仍得在職,大學士錢龍錫,平時很瞧不起這兩人,兩人懷恨在心,遂因崇煥下獄,訐奏龍錫。略說:「崇煥通款殺將,都由龍錫主使,當與崇煥並罪。」龍錫抗章申辯,高、史再疏力攻,那時龍錫心灰意懶,當即引疾告退。懷宗還算有恩,準他歸休,不遑加譴。
尚寶卿原抱奇,又劾奏首輔韓爌,謂爌系崇煥座師,也是主和誤國,應並罷官。懷宗想去龍錫,已為群小所賣,所以劾奏韓爌,接踵而至。懷宗頗斥他多言,奪俸示罰。不防左庶子丁進,及工部主事李逢申,彈章又上。
韓爌樂得引退,三疏乞歸。爌先後入相,老成慎重,引正人,抑邪黨,中外稱賢。懷宗命定逆案,爌不欲刻意苛求,以致閹黨尚存,終為所誣。懷宗也無意慰留,任他歸去,當命禮部侍郎周延儒,尚書何如寵,侍郎錢象坤,俱為禮部尚書,入閣辦事。
轉眼間已是崇禎三年,滿兵由通州東渡,克香河,陷永平,副使鄭國昌,知府張鳳奇等,一概殉節。兵部侍郎劉之綸,約總兵馬世龍、吳自勉等,赴永平牽制滿兵,自率部眾直趨遵化,屯娘娘廟山。世龍等違約不赴,滿兵竟趨擊之綸,似檣並至。之綸帶有木炮,出自手制,初發時,擊傷滿兵數十名,再發出去,那彈子不向前行,反向後擊,自己打倒自己,頓時嘩亂起來。
天意耶?人事耶?滿兵乘隙進攻,之綸拚死再戰,足足的鬥了一日,矢儘力窮,之綸知不可為,大呼道:「死,死!負天子恩!」遂解佩印付與家人,令他走報朝廷。家人才走數步,之綸已身中兩矢,倒斃地上,所剩殘兵,被滿兵一掃而空。滿洲太宗復進拔遷安、灤州,直至昌黎,卻由守令左應選,誓死守城,屢攻不下。有此邑令,不愧應選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