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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鑑賞下 - 78 / 1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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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鑑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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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8頁

朗讀:

吳喬《圍爐詩話》說:「詩貴有含蓄不盡之意,尤以不著意見聲色故事議論者為最上。」杜牧這首詩的藝術魅力就在於含蓄、精深,詩不明白說出玄宗的荒淫好色,貴妃的恃寵而驕,而形象地用「一騎紅塵」與「妃子笑」構成鮮明的對比,就收到了比直抒己見強烈得多的藝術效果。「妃子笑」三字頗有深意。春秋時周幽王為博妃子一笑,點燃烽火,導致國破身亡。當我們讀到這裡時,不是很容易聯想到這個盡人皆知的故事嗎?「無人知」三字也發人深思。其實「荔枝來」並非絶無人知,至少「妃子」知,「一騎」知,還有一個詩中沒有點出的皇帝更是知道的。這樣寫,意在說明此事重大緊急,外人無由得知,這就不僅揭露了皇帝為討寵妃歡心無所不為的荒唐,也與前面渲染的不尋常的氣氛相呼應。全詩不用難字,不使典故,不事雕琢,樸素自然,寓意精深,含蓄有力,是唐人詠史絶句中的佳作。

(張明非)


  

過華清宮絶句三首(其二)

過華清宮絶句三首(其二)

杜牧

新豐綠樹起黃埃,數騎漁陽探使回。

霓裳一曲千峰上,舞破中原始下來。

唐玄宗時,安祿山兼任平盧、范陽、河東三鎮節度使後伺機謀反,玄宗卻對他十分寵信。皇太子和宰相楊國忠屢屢啟奏,方派中使輔璆琳以賜柑為名去探聽虛實。璆琳受安祿山厚賂,回來後盛讚他的忠心。玄宗輕信謊言,自此更加高枕無憂,恣情享樂了。「新豐綠樹起黃埃,數騎漁陽探使回」,正是描寫探使從漁陽經由新豐飛馬轉回長安的情景。這探使身後揚起的滾滾黃塵,是迷人眼目的的煙幕,又象徵著叛亂即將爆發的戰爭風雲。

詩人從「安史之亂」的紛繁複雜的史事中,只攝取了「漁陽探使回」的一個場景,是頗具匠心的。它既揭露了安祿山的狡黠,又暴露了玄宗的糊塗,有「一石二鳥」的妙用。

如果說詩的前兩句是表現了空間的轉換,那麼後兩句「霓裳一曲千峰上,舞破中原始下來」,則表現了時間的變化。前後四句所表現的內容本來是互相獨立的,但經過詩人巧妙的剪接便使之具有互為因果的關係,暗示了兩件事之間的內在聯繫。而從全篇來看,從「漁陽探使回」到「霓裳千峰上」,是以華清宮來聯結,銜接得很自然。這樣寫,不僅以極儉省的筆墨概括了一場重大的歷史事變,更重要的是揭示出事變發生的原因,詩人的構思是很精巧的。

將強烈的諷刺意義以含蓄出之,尤其是「霓裳一曲千峰上,舞破中原始下來」兩句,不着一字議論,便將玄宗的耽于享樂、執迷不悟刻畫得淋漓盡致。說一曲霓裳可達「千峰」之上,而且竟能「舞破中原」,顯然這是極度的誇張,是不可能的事,但這樣寫卻並非不合情理。因為輕歌曼舞縱不能直接「破中原」,中原之破卻實實在在是由統治者無盡無休的沉醉于歌舞造成。而且,非這樣寫不足以形容歌舞之盛,非如此誇張不能表現統治者醉生夢死的程度以及由此產生的國破家亡的嚴重後果。此外,這兩句詩中「千峰上」同「下來」所構成的鮮明對照,力重千鈞的「始」字的運用,都無不顯示出詩人在遣詞造句方面的深厚功力,有力地烘託了主題。正是深刻的思想內容與完美的表現手法,使之成為膾炙人口的名句。全詩到此戛然而止,更顯得餘味無窮。

(張明非)

沈下賢

沈下賢

杜牧

斯人清唱何人和,草徑苔蕪不可尋。

一夕小敷山下夢,水如環珮月如襟。

這是唐宣宗大中四年(850),杜牧任湖州刺史時,追思憑弔中唐著名文人沈亞之的詩作。亞之字下賢,吳興(即湖州)人,元和十年(815)登進士第,工詩能文,善作傳奇小說。他的《湘中怨解》、《異夢錄》、《秦夢記》等傳奇,幽緲頑艷,富於神話色彩和詩的意境,在當時別具一格。李賀、杜牧、李商隱對他都很推重。杜牧這首極富風調美的絶句,表達了他對亞之的仰慕。

首句「斯人清唱何人和」,以空靈夭矯之筆詠歎而起。斯人,指題中的沈下賢。清唱,指沈的詩歌,着一「清」字,其詩作意境的清迥拔俗與文辭的清新秀朗一齊寫出。全句亦贊亦嘆,既盛讚下賢詩歌的格清調逸,舉世無與比肩;又深慨其不為流俗所重,並世難覓同調。

沈下賢一生沉淪下僚,落拓不遇。其生平事蹟,早就不為人知。當杜牧來到下賢家鄉吳興的時候,其舊日的遺蹟已不復存留。「草徑苔蕪不可尋」,這位「吳興才人」的舊居早已青苔遍地,雜草滿徑,淹沒在一片荒涼之中了。生前既如此落寞,身後又如此淒清,這實在是才士最大的悲哀,也是社會對他們最大的冷落。「清唱」既無人和,遺蹟又不可尋,詩人的憑弔悲慨之意,景仰同情之感,已經相當充分地表達出來,三、四兩句,就從「不可尋」進一步引發出「一夕小敷山下夢」來。


  

小敷山又叫福山,在湖州烏程縣西南二十里,是沈下賢舊居所在地。舊居遺蹟雖「草徑苔蕪不可尋」,但詩人的懷想追慕之情卻悠悠不盡,難以抑止,於是便引出「夢尋」來──「一夕小敷山下夢,水如環珮月如襟。」詩人的夢魂竟在一天晚上來到了小敷山下,在夢境中浮現的,只有鳴聲琤琮的一脈清流和潔白澄明的一彎素月。這夢境清寥高潔,極富象徵色彩。「水如環珮」,是從聲音上設喻,柳宗元《小石潭記》:「隔篁竹聞水聲,如鳴珮環。」月下聞水之清音,可以想見其清瑩澄澈。「月如襟」,是從顏色上設喻,足見月色的清明皎潔。這清流與明月,似乎是這位前輩才人修潔的衣飾,令人宛見其清寥的身影;又象是他那清麗文采和清迥詩境的外化,令人宛聞其高唱的清音孤韻;更象是他那高潔襟懷品格的象徵,令人宛見其孤高寂寞的詩魂。「襟」,古代指衣的交領,引申不襟懷。杜牧《題池州弄水亭》詩云:「光潔疑可攬,欲以襟懷貯。」光潔的水色可攬以貯懷,如水的月光自然也可作為高潔襟懷的象徵了。所以,這「月如襟」,既是形況月色皎潔如襟,又是象徵襟懷皎潔如月。這樣地迴環設喻,彼此相映,融比興象徵為一體,在藝術上確是一種創造。李賀的《蘇小小墓》詩,借「草如茵,松如蓋,風為裳,水為珮」的想象,畫出了一個美麗深情的芳魂,杜牧的這句詩,則畫出了一個高潔的詩魂。如果說前者更多地注重形象的描繪,那麼後者則更多地側重於意境與神韻,對象不同,筆意也就有別。

這是交織着深情仰慕和深沉悲慨的追思憑弔之作。它表現了沈下賢的生前寂寞、身後淒清的境遇,也表現了他的詩格與人格。但通篇不涉及沈下賢的生平行事,也不作任何具體的評贊,而是借助于詠歎、想象、幻夢和比興象徵,構成空靈蘊藉的詩境,讓讀者通過這種境界,在自己心中想象出沈下賢的高標逸韻。全篇集中筆墨反覆渲染一個「清」字:從「清唱何人和」的寂寞到「草徑苔蕪」的淒清,到「水如環珮月如襟」的清寥夢境,一意貫串,筆無旁鶩。這樣把避實就虛和集中渲染結合起來,才顯得虛而傳神。

(劉學鍇)

長安秋望

長安秋望

杜牧

樓倚霜樹外,鏡天無一毫。

南山與秋色,氣勢兩相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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