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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鑑賞下 - 68 / 1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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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鑑賞下

第68頁 / 共17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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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8頁

朗讀:

《官街鼓》反覆地、淋漓盡致地刻劃和渲染生命有涯、時光無限的矛盾,有人認為意在批判神仙之說。這評價是很不夠的。從李賀生平及其全部詩歌看,他慨嘆人生短促、時光易逝,其中應含有「志士惜日短」的成份。他懷才不遇,眼看生命虛擲,不免對此特別敏感,特別痛心。此詩藝術上的一個顯著特色是,通過異常活躍的想象,把抽象的時間和報時的鼓點發生聯想,巧妙地創造出「官街鼓」這樣一個象徵的藝術形象。賦無形以有形,化無聲為有聲,抽象的概念轉化為可感的形象,讓讀者通過形象的畫面,在強烈的審美活動中深深體味到詩人的思想感情。

(周嘯天)


  

走筆謝孟諫議寄新茶

走筆謝孟諫議寄新茶

盧仝

日高丈五睡正濃,軍將打門驚周公。

口雲諫議送書信,白絹斜封三道印。

開緘宛見諫議面,手閲月團三百片。

聞道新年入山裡,蟄蟲驚動春風起。

天子須嘗陽羡茶,百草不敢先開花。

仁風暗結珠琲瓃,先春抽出黃金芽。

摘鮮焙芳旋封裹,至精至好且不奢。

至尊之餘合王公,何事便到山人家。

柴門反關無俗客,紗帽籠頭自煎吃。

碧雲引風吹不斷,白花浮光凝碗麵。

一碗喉吻潤,兩碗破孤悶。

三碗搜枯腸,唯有文字五千卷。

四碗發輕汗,平生不平事,盡向毛孔散。

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靈。

七碗吃不得也,唯覺兩腋習習清風生。

蓬萊山,在何處?玉川子,乘此清風欲歸去。

山上群仙司下土,地位清高隔風雨。

安得知百萬億蒼生命,墮在巔崖受辛苦!

便為諫議問蒼生,到頭還得蘇息否?

盧仝,自號玉川子。這首詩就是同陸羽《茶經》齊名的玉川茶歌。

全詩可分為四段,第三段是作者着力之處,也是全詩重點及詩情洋溢之處。第四段忽然轉入為蒼生請命,轉得乾淨利落,卻仍然保持了第三段以來的飽滿酣暢的氣勢。

頭兩句:送茶軍將的扣門聲,驚醒了他日高三丈時的濃睡。軍將是受孟諫議派遣來送信和新茶的,他帶來了一包白絹密封並加了三道泥印的新茶。讀過信,親手打開包封,並且點視了三百片圓圓的茶餅。密封、加印以見孟諫議之重視與誠摯;開緘、手閲以見作者之珍惜與喜愛。字裡行間流溢兩人的互相尊重與真摯友誼。

第二段寫茶的採摘與焙制,以烘托所贈之茶是珍品。

頭兩句說採茶人的辛苦。三、四句天子要嘗新茶,百花因之不敢先茶樹而開花。接著說帝王的「仁德」之風,使茶樹先萌珠芽,搶在春天之前就抽出了金色的嫩蕊。以上四句,着重渲染珍品的「珍」。以下四句,說象這樣精工焙制、嚴密封裹的珍品,本應是天子王公們享受的,現在竟到這山野人家來了。在最後那個感嘆句裡,既有微諷,也有自嘲。

以上兩段,全用樸素的鋪敘,給人以親切之感。詩中雖然出現了天子、仁風、至尊、王公等字樣,但並無諂媚之容,而在「何事」一句中,卻把自己和他們區別開來,把自己劃入野人群中。作為一個安於山林、地位卑微的詩人,他有一種坦直淡泊的胸襟。盧仝一生愛茶成癖。茶對他來說,不只是一種口腹之慾,茶似乎給他創造了一片廣闊的天地,似乎只有在這片天地中,他那顆對人世冷暖的關注之心,才能略有寄託。第三段的七碗茶,就是展現他內心風雲的不平文字。

反關柴門,家無俗客,這是一種極為單純樸素的精神生活所要求的必要環境。只有在這種環境中,才能擺脫可厭的世俗,過他心靈的生活。紗帽,這裡指一般人用的紗巾之類。紗帽籠頭,自煎茶吃,這種平易淡泊的外觀,並不說明他內心平靜。讀完全詩,才會見到他內心熾熱的一面。

碧雲,指茶的色澤;風,謂煎茶時的滾沸聲。白花,煎茶時浮起的泡沫。在茶癖的眼裡,煎茶自是一種極美好的享受,這裡也不單純是為了修飾字面。以下全力以赴寫飲茶,而所飲之茶就象一陣春雨,使他內心世界一片蔥翠。在這裡,他集中了奇特的詩情,並打破了句式的工穩。在文字上作到了「深入淺出」,或說「險入平出」。七碗相連,如珠走阪,氣韻流暢,愈進愈美。

「一碗喉吻潤,兩碗破孤悶」,看似淺直,實則沉摯。第三碗進入素食者的枯腸,已不易忍受了,而茶水在腸中搜索的結果,卻只有無用的文字五千卷!似已想入非非了,卻又使人平添無限感慨。

第四碗也是七碗中的要緊處。看他寫來輕易,筆力卻很厚重。心中鬱積,發為深山狂嘯,使人有在奇癢處着力一搔的快感。

飲茶的快感以致到「吃不得也」的程度,可以說是匪夷所思了。這,雖也容或有之,但也應該說這是對孟諫議這位飲茶知音所送珍品的最高讚譽。同時,從結構上說,作者也要用這第七碗茶所造成的飄飄欲仙的感覺,轉入下文為蒼生請命的更明確的思想。這是詩中「針線」,看他把轉折處連縫得多麼熨貼。

蓬萊山是海上仙山。盧仝自擬為暫被謫落人間的仙人,現在想借七碗茶所引起的想象中的清風,返回蓬萊。因為那些高高在上的群仙,哪知下界億萬蒼生的死活,所以想回蓬萊山,替孟諫議這位朝廷的言官去問一下下界蒼生的事,問一問他們究竟何時才能夠得到蘇息的機會!

這首詩寫得揮灑自如,宛然毫不費力,從構思、語言、描繪到誇飾,都恰到好處,能于酣暢中求嚴緊,有節制,盧仝那種特有的別緻的風格,獲得完美的表現。

(孫藝秋)

冰柱

冰柱

劉叉

師干久不息,農為兵兮民重嗟。

騷然縣宇,土崩水潰,畹中無熟谷,壠上無桑麻。

王春判序,百卉茁甲含葩。

有客避兵奔游僻,跋履險阨至三巴。

貂裘蒙茸已敝縷,鬢髮蓬舥.雀驚鼠伏,寧遑安處,獨臥旅舍無好夢,更堪走風沙!

天人一夜剪瑛琭,詰旦都成六出花。


  
南畝未盈尺,纖片亂舞空紛拏。

旋落旋逐朝暾化,檐間冰柱若削出交加。

或低或昂,小大瑩潔,隨勢無等差。

始疑玉龍下界來人世,齊向茅檐布爪牙。

又疑漢高帝,西方來斬蛇。

人不識,誰為當風杖莫邪。

鏗鏘冰有韻,的玉無暇。

不為四時雨,徒于道路成泥柤。

不為九江浪,徒為汩沒天之涯。

不為雙井水,滿甌泛泛烹春茶。

不為中山漿,清新馥鼻盈百車。

不為池與沼,養魚種芰成霪霪;不為醴泉與甘露,使名異瑞世俗誇。

特稟朝沏氣,潔然自許靡間其邇遐。

森然氣結一千里,滴瀝聲沉十萬家。

明也雖小,暗之大不可遮。

勿被曲瓦,直下不能抑群邪。

奈何時逼,不得時在我夢中,倏然漂去無餘。

自是成毀任天理,天于此物豈宜有忒賒。

反令井蛙壁蟲變容易,背人縮首競呀呀。

我願天子回造化,藏之韞櫝玩之生光華。

從唐德宗貞元末到憲宗元和時期,以韓愈為首的一派詩人,一反大曆以來圓熟浮麗的詩風,走上險怪幽僻一路。如韓愈的《陸渾山火》和盧仝的《月蝕詩》等都足以代表這種詩風。劉叉也是這一詩派的著名人物,以《冰柱》、《雪車》二詩為最有名,而《冰柱》詩尤奇譎奔放,寄託遙深,為後世所稱揚。

全詩可分為三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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