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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百業發展,從業員增多,其中盡有中學畢業或具有同等學力,有志進修無門可入的 人。這些人往往將有用的精力消磨在無聊的酬應和不正當的娛樂上。有了大學夜校,他們便 有機會增進自己的學識技能。這也就可以增進各項事業的效率,並澄清社會的惡濁空氣。
普及大學教育,有夜校,也有夜班,都得在大都市裡,才能有足夠的從業員來應試入 學。入夜校可以得到大學畢業的資格或學位,入夜班卻只能得到專科的資格或證書。學位的 用處久經規定,專科資格或證書,在中國因從未辦過大學夜班,還無人考慮它們的用處。現 時只能辦夜校;要辦夜班,得先請政府規定夜班畢業的出身才成。固然有些人為學問而學 問,但各項從業員中這種人大概不多,一般還是功名心切。就這一般人論,用功名來鼓勵他 們向學,也並不錯。大學生選系,不想到功名或出路的又有多少呢?這兒我們得把眉毛放低 些。
四川大學夜校分中國文學、商學、法律三組。法律組有東吳的成例,商學是當今的顯 學,都在意中。只有中國文學是冷貨,居然三分天下有其一,好像出乎意外。不過雖是夜 校,卻是大學,若全無本國文化的科目,未免難乎其為大,這一組設置可以說是很得體的。 這樣分組的大學夜校還是初試,希望主持的人用全力來辦,更希望就學的人不要三心兩意的 閙個半途而廢才好。
人 和 書「人和書」是個好名字,王楷元先生的小書取了這個名字,見出他的眼光和品味。
人和書,大而言之就是世界。世界上哪一樁事離開了人?又哪一樁事離得了書?我是說 世界是人所知的一切。知者是人,自然離不了人;有知必錄,便也離不開書。小而言之,人 和書就是歷史,人和書造成了歷史;再小而言之就是傳記,就是王先生這本書敘述和評論 的。傳記有大幅,有小品,有工筆,有漫畫。這本書是小品,是漫畫。雖然是大大的圈兒裡 一個小小的圈兒,可是不含糊是在大圈兒裡,所敘的雖小,所見的卻大。
這本書分三部分。第一部分是傳記,第三部分也是片段的傳記,第二部分評介的著作還 是傳記。王先生有意「引起讀者研讀傳記的興趣」,自序裡說得明白。撰錄近代和現代名人 軼事,所謂筆記小說,傳統很長。這個傳統移植到報紙上,也已多年。可見一般人原是喜歡 這種小品的。但是「五四」以來,「現在」遮掩了「過去」,一般青年人減少了歷史的興 味,對於這類小品不免冷淡了些。他們可還喜歡簡短零星的文壇消息等等,足見到底不能離 開人和書。
自序裡希望讀者「對於偉大人物,由景慕而進于效法,人人以亞賢自許,猛勇精進」。 這是一個宏願。近來在《美國文摘》裡見到一文,敘述一位作家叫小亞吉爾的,如何因《襤 褸的狄克》一部書而成名,如何專寫貧兒努力致富的故事,風行全國,鼓舞人心。他寫的是 「工作和勝利,上進和前進的故事」,在美國文學中創一新派。他的時代雖然在一九二九以 前就過去了,但是許多自己造就的人都還紀唸著他的書的深廣的影響。可見文學的確有促進 人生的力量。王先生的宏願是可以達成的,有志者大家自勉好了。
成 都 詩據說成都是中國第四大城。城太大了,要指出它的特色倒不易。說是有些像北平,不 錯,有些個。既像北平,似乎就不成其為特色了?然而不然,妙處在像而不像。我記得一首 小詩,多少能夠抓住這一點兒,也就多少能夠抓住這座大城。
這是易君左先生的詩,題目好像就是「成都」兩個字。詩道:細雨成都路,微塵護落花。據門撐古木,繞屋噪棲鴉。入暮旋收市,凌晨即品茶。 承平風味足,楚客獨興嗟。
住過成都的人該能夠領略這首詩的妙處。它抓住了成都的閒味。北平也閒得可以的,但 成都的閒是成都的閒,像而不像,非細辨不知。
「繞屋噪棲鴉」,自然是那些「據門撐」着的「古木」上棲鴉在噪着。這正是「入暮」 的聲音和顏色。但是吵着的東南城有時也許聽不見,西北城人少些,尤其住宅區的少城,白 晝也靜悄悄的,該聽得清楚那悲涼的叫喚罷。
成都春天常有毛毛雨,而成都花多,愛花的人家也多,毛毛雨的春天倒正是養花天氣。 那時節真所謂「天街小雨潤如酥」,路相當好,有點泥滑滑,卻不至于「行不得也哥哥」。 緩緩的走着,呼吸着新鮮而潤澤的空氣,叫人閒到心裡,骨頭裡。若是在庭園中踱着,時而 看見一些落花,靜靜的飄在微塵裡,貼在軟地上,那更閒得沒有影兒。
成都舊宅于門前常栽得有一株泡洞樹或黃桷樹,粗而且大,往往叫人只見樹,不見屋, 更不見門洞兒。說是「撐」,一點兒不冤枉,這些樹戇粗偃蹇,老氣橫秋,北平是見不着 的。可是這些樹都上了年紀,也只閒閒的「據」着「撐」着而已。
成都收市真早。前幾年初到,真搞不慣;晚八點回家,街上鋪子便劈排拍拍一片上門 聲,暗暗淡檔的,夠慘。「早睡早起身體好」,農業社會的習慣,其實也不錯。這兒人起的 也真早,「入暮旋收市,凌晨即品茶」,是不折不扣的實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