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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路燈 - 101 / 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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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路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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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貽安嘻嘻一笑,劉守齋就邀同到家。連新隨的人,主客共六個,依舊從院內過去。到了書房,又團一個喏坐下。醉西施捧茶遍奉。管貽安開口便向妓女道:「西鄉走走去。」妓女道:「正要看九爺去。」繩祖指新來的少年問道:「高姓。」那人道:「張大叔不認的我麼?」繩祖道:「一時想不起來。」管貽安道:「這是我新收一個龍陽。」那人起來向貽安頭上打了一下子,笑道:「老九你也敢說,叫眾人估將起來,看誰像外繩祖道:“到底我忘了,有罪。」那人道:「我是倉巷裡,張大叔再想。」繩祖道:「是了。你是星相公嗎?」那人道:「正是。」繩祖道:「那年與令尊作弔時,你還是盛價抱著謝客。如今沒在學裡讀書麼?」管貽安道:「讀那書做屌哩!他如今也學撞二層光棍,正是他當行時節,也罷了。」那人便起來與管貽安嘻笑、廝打起來。眾人都勸道:「休要惱了。」二人方纔歇手。

管貽安又指着紹聞向王紫泥問道:「這位是誰?先在你家見過,只顧咬鵪鶉,沒有問。」王紫泥道:「這是蕭牆街譚相公。」管貽安道:「蕭牆街譚忠弼是府上誰呢?」紹聞把臉紅了一紅,答道:「是先父。」貽安道:「令尊當年保舉花了多少銀兩。」紹聞道:「不曾花什麼?」貽安搖手道:「我不信。家兄當日因為這個宗兒,化了二百兩以外。親口許陳老師五十兩,陳老師依了,老周執拗不依。那老周是個古董蟲,偏偏他如今升到江南做知縣了。」那同行的星相公,姓婁,叫婁星輝,見管貽安說話下道兒,便插口道:「老九,你看你說的是什麼!」那管貽安道:「你不愛聽,你離離何妨?我還不與你說哩。我放著老西不與他說,他臉上有粉,比你不好看些?」


  

早已一把手扯住妓女,向院裡調笑去。

這劉守齋見一起門戶子弟,少長咸集,荒向家裡跑,吩咐加意烹調,好辦午饌。

少時,鮑相公也回來。原來出的街口,與了來人幾十個錢買他,只說尋不着,依舊回到劉家。小廝兒看狗,仍到後園書房內。商量賭時,日已過午。劉守齋吩咐列了七座,排開兩桌,安上果盤佐食,澆上清醬淡醋碟兒,一聲道:「請坐。」管貽安道:「偏是你這等人家飯是早的,可厭!可厭!」守齋道:「無物可敬,所以略早些。」繩祖道:「日已錯西,也不算早。」

貽安道:「肚裡飽飽的,吃進大鎚子去!」婁星輝道:「那是你素用的。」兩個又調笑了一遍。王紫泥道:「鄉裡客請上座罷。」管貽安道:「離了鄉裡人,餓死您城裡寡油嘴。也罷麼,我就討僭。」一徑坐了首席。鮑相公坐了次座。婁星輝笑道:「老九,隔縣裡客,你也忘了讓座。」貽安忽的惱了,道:「我坐的不是,我就走!」一直起來硬要走,眾人攔祝婁星輝道:「說一句笑句,你就惱,你怎的罵我來?」貽安道:「你還不知道,我是驕慣成性?」大家解勸一番,依舊分了兩桌,眾人挨次而坐。酒過三周,精味美品上來,紫泥便誇烹調,守齋謙遜而已。貽安便問廚役是誰,守齋含糊答道:「胡亂尋個人做做。」貽安用箸取起一塊帶骨的肉兒道:「這個狗肏的,就該把手剁了!」守齋原是內造,一句話罵的臉紅,再也不敢多言。

有詩刺那浮華子弟膏粱腔兒:

子弟浮華氣太囂,當筵開口講烹調;


  
請君細細翻家譜,祖上鼎鐘歷幾朝。

不說那管貽安在酒席上妝那膏粱腔兒,抖那紈袴架子,跳猴弄醜。這張繩祖早把王紫泥點出門,尋個僻地兒,商量說:「老王,你沒看麼,姓鮑的那孩子還牢靠些,這姓管的那個孩子,是個正經施主兒,咱休要當面錯過。不如下了手罷。」王紫泥搖頭道:「不然,你再看管老九眉眼都是活的,何嘗是憨子?只怕下手不成,不如下手了姓鮑哩罷。再不然,把譚家那孩子宰割了,一發不犯扎掙。」張繩祖道:「呸!譚紹聞是個初出學屋的人,臉皮兒薄,那是罩住的魚,早取早得,晚取晚得。姓鮑的也是個眼孫,還不多言語,想是世道上還明白一二分兒。那姓管的一派驕氣,正是一塊不腥氣、不塞牙的『東坡肉』。今日若不下手,到明日轉了主戶,萬一落到蘇邪子、王小川、鄧二麻子他們手裡,他們就肥吞了,不笑我們上門豬頭不曾嘗一片耳朵脆骨哩。」王紫泥道:「你獨自下手罷,我委實掛牽考試。」張繩祖陣了一口道:「縱然丟了你這個前程,也不可錯過這宗。我對你說,古董混賬場中,幫客不可要兩個,有了兩個幫客,就如妻妾爭寵一般,必要壞事;光棍不可只一個,有了兩個光棍,暗中此照彼應,萬不失了馬腳兒。你只管放心,管情明日咱二人有二百兩分頭。」

二人扣定,依舊又入殘酌。管貽安道:「你兩個一道巷口住着,想是商量機關要下手我們麼?」張繩祖哈哈大笑道:「果然九宅不錯,一猜就猜着了。原是商量請眾客今日舍下吃酒,不許一位不到。」鮑旭道:「今早府上像待客光景——」話猶未完,管貽安道:「那就討擾不成。殘茶剩酒,叫狗攮的吃,我不去。」張繩祖道:「豈有此理。不過旋切醬菜,炒豆芽兒,綠豆米湯,愛吃酒的吃一杯兒。何如?」管貽安道:「這我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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