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溫泉 - 28 / 110
世界名著類 / 莫泊桑 / 本書目錄 || 記錄本頁面 我的閱讀標記

溫泉

第28頁 / 共110頁。

 姊姊,端莊些;妹妹,活潑些。姊姊,就字面的通俗意義講,循規蹈矩些,妹妹,親切些,然而就姊妹們的相似之處而論,她倆是完全相似的。

午飯過後,大家都到樂園去抽彩了,那是預定在兩點鐘舉行的。


  

風景區已經被人占滿了,有浴客們也有農人們,氣象簡直是一個趕集的過節日子。

在中國亭子裡,樂師們奏着一篇田園交響曲。那是聖郎德里本人的作品,波爾本陪着基督英,這時停住了腳步。

「哈!」他說,「這倒不錯。他有點本事,這孩子。如果有一個樂隊的話,可以奏得很好。」

隨後他詢問:

「您可愛音樂,夫人?」

「很愛。」

「我呢,音樂可以毀滅我。我遇著細聽一支心愛的曲子的時候,首先覺得的就像是最初那些聲音使我的皮膚從筋肉上蛻下來,熔化了它,溶解了它,消滅了它,並且讓我如同一個活生生地蛻了皮的人受着樂器的一切襲擊。那簡直真地是在我那些赤裸裸的而且顫動的神經上演奏,使得神經應着每個音符跳起來。我之聽音樂並不僅用我的耳朵,而是用我這個從頭到腳一齊顫動的身體的全部感覺力。世上絶沒有什麼旁的東西對我引得起一種那樣的愉快,或者竟不妨說是絶沒有什麼旁的東西對我引得起一種那樣的幸福。」

她微笑了,並且說:

「您的感覺力是敏鋭的。」

「當然哪!倘若一個人沒有敏鋭的感覺力,那麼活着有什麼意思?我不羡慕那些有一片龜甲或者一張河馬皮隔在心上的人。還有別的人,由於自己的感覺而苦痛,接受感覺如同接受打擊,而又把感覺當做美味欣賞;世上只有這種人才是幸福的。理由就是:對於自己的一切情緒,無論是愉快的或者愁苦的,必須去推敲,從中去求飽嘗,從中去求微醉,就是對於最動人的幸福或者最傷心的悲痛也是這樣。」

她向他抬頭望着,略略有點詫異;七八天以來,對於他說過的那些事情,她始終都有點詫異的樣子。

真的,自從七八天以來,這個新的朋友——因為儘管她最初對他有點厭惡,可是他不久就變成了她的朋友——時時刻刻動搖着她心靈上的安寧,並且引起騷亂,如同向水池裡扔些石子惹起波動一樣。他在她那種還在安睡中的思想裡正扔了好些石子,好些大的石子。

基督英的父親正像所有做父親的一樣,始終用對付小女兒的方式對付她,這就是說不必和她說什麼重大的事;她哥哥只使得她笑而絶不使她思索;她丈夫揣想不到應當和妻子談論談論共同生活的利益以外的事情;結果直到現在,她始終在一種滿意而且甜美的思想麻痹境界裡過活。

這個新來的朋友用好些和斧頭一樣鋒利有力的觀念劈開了她的智慧。此外,他還是一個能用自己的本性,能用自己種種情緒上有顫動力的尖鋭性,去取女性的,一切女性的歡心的男性。他知道怎樣和她們談天,怎樣向她們訴說一切,並且怎樣使她們瞭解一切。他固然缺乏一種持久的奮發力,但是他聰明得達于極端,他不是始終愛着,就是狂熱地恨着,無論談到什麼,他總用一種痴心悅服者的天真激昂態度,他是見異思遷的,也是遇事熱中的,過分地具有女性的氣質,女性的輕信,女性的魔力,女性的善變,女性的神經質,也有男性的崇高的、積極的、開擴的和深刻的智力。

共忒朗突然走到他們身邊了。他說:

「你們回過頭來,看看何諾拉兩口子罷。」


  

他們回過來了,於是望見了何諾拉醫生正伴着一個身穿藍裙袍的老胖婦人,她的頭活像是一個培養樹秧的小花圃,各式各樣的花花草草都堆在她的帽子上邊。

基督英吃驚了,她問:

「那是他的夫人?她簡直比他要老十五歲!」

「對呀,六十五歲:她從前是個助產護士;她還是當助產護士的時候被他愛上的。此外,聽說他們兩口子從早到晚都是在衝突之中過日子的。」

他們受到人聲的吸引都向樂園走回來了。浴室大門外的一張大桌子上擺着許多獎品,瑪爾兌勒主持着抽彩的工作,在旁邊幫助的是倭迪蘭小姐,奧迪雍大劇場出身的演員,一個矮小的慄色頭髮的姑娘;瑪爾兌勒把號碼一張張地抽出來,並且用種種使得群眾很快樂的賣藥者的法螺口吻高聲報着。侯爺由阿立沃姊妹倆和昂台爾馬陪着走過來了,並且問:

「我們要不要留在這兒?這兒閙得厲害。」

於是大家決定去散步了,目的地是那條由昂華爾通到布拉潔岩石村的山腰上的大路。



贊助商連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