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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鑑賞下 - 124 / 1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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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鑑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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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重華《貞一齋詩說》指出:「詩有情有景,且以律詩淺言之,四句兩聯,必須情景互換,方不復沓。」他所說的「情景互換」,就是「情景分寫」。當然,這種分寫絶不是分割,而是彼此獨立而又互相映襯,共同構成詩的永不凋敝的美。馬戴這一首望鄉之曲就是這樣,它的樂音越過一千多年的歷史長河遙遙傳來,至今仍然能挑響我們心中的絃索。

(李元洛)


  

楚法懷古(其一)

楚法懷古(其一)

馬戴

露氣寒光集,微陽下楚丘。

猿啼洞庭樹,人在木蘭舟。

廣澤生明月,蒼山夾亂流。

雲中君不見,竟夕自悲秋。

唐宣宗大中初年,原任山西太原幕府掌書記的馬戴,因直言被貶為龍陽(今湖南漢壽)尉。從北方來到江南,徘徊在洞庭湖畔和湘江之濱,觸景生情,追慕前賢,感懷身世,寫下了《楚江懷古》五律三章。這是其中第一篇。

近人俞陛雲在《詩境淺說》中說:「唐人五律,多高華雄厚之作,此詩以清微婉約出之,如仙人乘蓮葉輕舟,凌波而下也。」他以「清微婉約」四字標舉此詩的藝術風格,確實別具只眼。

秋風遙落的薄暮時分,江上晚霧初生,楚山夕陽西下,露氣迷茫,寒意侵人。這種蕭瑟清冷的秋暮景象,深曲微婉地透露了詩人悲涼落寞的情懷。斯時斯地,入耳的是洞庭湖邊樹叢中猿猴的哀啼,照眼的是江上飄流的木蘭舟。「嫋嫋兮秋風,洞庭波兮木葉下」(《楚辭。九歌。湘夫人》),「船容與而不進兮,淹回水而凝滯」(《涉江》),詩人泛遊在湘江之上,對景懷人,屈原的歌聲彷彿在叩擊他的心弦。「猿啼洞庭樹,人在木蘭舟」,這是晚唐詩中的名句,一句寫聽覺,一句寫視覺;一句寫物,一句寫己;上句靜中有動,下句動中有靜。詩人傷秋懷遠之情並沒有直接說明,只是點染了一張淡彩的畫,氣象清遠,婉而不露,讓人思而得之。黃昏已盡,夜幕降臨,一輪明月從廣闊的洞庭湖上升起,深蒼的山巒間夾瀉着汩汩而下的亂流。「廣澤生明月,蒼山夾亂流」二句,描繪的雖是比較廣闊的景象,但它的情致與筆墨還是清微婉約的。同是用五律寫明月,張九齡的「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望月懷遠》),李白的「夢繞城邊月,心飛故國樓」(《太原早秋》),杜甫的「星垂平野闊,江入大荒流」(《旅夜書懷》),都是所謂「高華雄厚」之作。而馬戴此聯的風調卻有明顯的不同,這一聯承上發展而來,是山水分設的寫景。但「一切景語,皆情語也」(田同之《西圃詞說》),「廣澤生明月」的闊大和靜謐,曲曲反襯出詩人遠謫遐方的孤單離索:「蒼山夾亂流」的迷茫與紛擾,深深映照出詩人內心深處的撩亂徬徨。夜已深沉,詩人尚未歸去,俯仰于天地之間,沉浮于湘波之上,他不禁想起楚地古老的傳說和屈原《九歌》中的「雲中君」。「屈宋魂冥寞,江山思寂寥」(《楚江懷古》之三),雲神無由得見,屈子也邈矣難尋,詩人自然更是感慨叢生了。「雲中君不見,竟夕自悲秋」,點明題目中的「懷古」,而且以「竟夕」與「悲秋」在時間和節候上呼應開篇,使全詩在變化錯綜之中呈現出和諧完整之美,讓人尋繹不盡。

從這首詩可以看到,清微婉約的風格,在內容上是由感情的細膩低回所決定的,在藝術表現上則是清超而不質實,深微而不粗放,詞華淡遠而不艷抹濃妝,含蓄蘊藉而不直露奔迸。馬戴的這首《楚江懷古》,可說是晚唐詩歌園地裡一枝具有獨特芬芳和色彩的素馨花。

(李元洛)

灞上秋居

灞上秋居

馬戴

灞原風雨定,晚見雁行頻。

落葉他鄉樹,寒燈獨夜人。

空園白露滴,孤壁野僧鄰。

寄臥郊扉久,何年致此身?

此詩純寫閉門寥落之感。整首詩篇好似一幅形象鮮明、藝術精湛的畫卷。我們把它慢慢地打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灞原上空蕭森的秋氣:撩人愁思的秋風秋雨直到傍晚才停歇下來,在暮靄沉沉的天際,接連不斷的雁群自北向南急急飛過。連番的風雨,雁兒們已經耽誤了不少行程,好不容易風停雨歇,得趕在天黑之前找到一個宿處。這裡用一個「頻」字,既表明了雁群之多,又使人聯想起雁兒們急於投宿的惶急之狀。古人每見雁回,易惹鄉思。下面我們繼續打開畫卷,景象則由寥廓的天際漸漸地轉到地面,轉到詩中的主人。只見風雨中片片黃葉從樹上飄落下來,而寄居在孤寺中的一個旅客正獨對孤燈,默默地出神。「落葉他鄉樹」這句,很值得玩味。中國有句老話叫做「樹高千丈,葉落歸根」,詩人在他鄉看到落葉的情景,不能不有所感觸。自己覊留異地,何時才能回到故鄉東海(今江蘇連雲港市西南)呢?其心情之酸楚,完全滲透在這句詩的字裡行間。「寒燈獨夜人」,一個「寒」字,一個「獨」字,寫盡客中淒涼孤獨的況味。不難想象:一燈如豆,伴着一個孤寂的身影。夜已深了,寒意重重,在寒氣包圍中,燈光更顯得黯淡無力,而詩人孤獨淒苦的心情也隨之更進了一層。「寒」與「獨」起着相互映襯的作用:由寒燈而顯出夜長難捱,因孤獨而更感到寒氣逼人。


  
五、六兩句讓畫卷再向下推移,它不僅顯示了更大的空間,更細的景物,而且出神入化,展現了詩人的心境。這時夜闌人靜,連秋蟲都已停止了歌唱,只有露珠滴落在枯葉上的響聲,一滴接着一滴,雖很微弱,卻很清晰。這句「空園白露滴」用的是以「動」烘托「靜」的手法,比寫無聲的靜更能表現環境的寂靜,露滴的聲音不但沒有劃破長夜的寂靜,反而更使人感到靜得可怕。試想,連露滴的聲音都可聽到,還有什麼比這更寂靜的呢?下一句「孤壁野僧鄰」同樣是用烘托的手法。明明要說的是自己孑然一身,孤單無依,卻偏說出還有一個鄰居,而這個鄰居竟是一個絶跡塵世、猶如閒雲野鶴的僧人。與這樣的野僧為鄰,詩人的處境的孤獨就顯得更加突出了。這兩句在寫景的同時進一步寫出了詩人的心境:秋夜孤房連露滴的聲音都可聽到,正說明他思潮起伏,長夜無眠;而所與為鄰的只有一個野僧,表明他正想到自己已經被拋出世外,不知何日才能結束這種生涯。正是因為這樣,所以詩的最後兩句也就與前面的描寫自然銜接起來,不顯得突兀。

最後兩句直接說出詩人的感慨:「寄臥郊扉久,何年致此身?」詩人為了求取官職來到長安,在灞上(又作「霸上」,長安東)已寄居多時,一直沒有找到進身之階,因而這裡率直道出了懷才不遇的苦境和進身希望的渺茫。

這首詩寫景,都是眼前所見,不假浮詞雕飾;寫情,重在真情實感,不作無病呻吟。因此,儘管題材並不新鮮,卻仍有相當強的藝術感染力。

(王松)

出塞

出塞

馬戴

金帶連環束戰袍,馬頭沖雪過臨洮。

卷旗夜劫單于帳,亂斫胡兵缺寶刀。

這首《出塞》,除具有一般邊塞詩那種激越的詩情和那種奔騰的氣勢外,還很注意語言的精美,並善於在雄壯的場面中插入細節的描寫,醞釀詩情,勾勒形象,因而能夠神完氣足,含蓄不盡,形成獨特的藝術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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