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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鑑賞中 - 156 / 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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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鑑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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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貞元年(805),即貞元二十一年,劉禹錫參加王叔文政治革新失敗後,被貶為朗州司馬,到了元和十年(815),朝廷有人想起用他以及和他同時被貶的柳宗元等人。這首詩,就是他從朗州回到長安時所寫的,由於刺痛了當權者,他和柳宗元等再度被派為遠州刺史。官是升了,政治環境卻無改善。

這首詩表面上是描寫人們去玄都觀看桃花的情景,骨子裡卻是諷刺當時權貴的。從表面上看,前兩句是寫看花的盛況,人物眾多,來往繁忙,而為了要突出這些現象,就先從描繪京城的道路着筆。陌本是田間小路,這裡借用為道路之意。紫陌之紫,指草木;紅塵之紅,指灰土。一路上草木蔥蘢,塵土飛揚,襯托出了大道上人馬喧闐、川流不息的盛況。寫看花,又不寫去而只寫回,並以「無人不道」四字來形容人們看花以後歸途中的滿足心情和愉快神態,則桃花之繁榮美好,不用直接贊以一詞了。它不寫花本身之動人,而只寫看花的人為花所動,真是又巧妙又簡煉。後兩句由物及人,關合到自己的境遇。玄都觀裡這些如此吸引人的、如此眾多的桃花,自己十年前在長安的時候,根本還沒有。去國十年,後栽的桃樹都長大了,並且開花了,因此,回到京城,看到的又是另外一番春色,真是「樹猶如此,人何以堪」了。


  

再就此詩骨子裡面的,即其所寄託的意思來看,則千樹桃花,也就是十年以來由於投機取巧而在政治上愈來愈得意的新貴,而看花的人,則是那些趨炎附勢、攀高結貴之徒。他們為了富貴利祿,奔走權門,就如同在紫陌紅塵之中,趕着熱閙去看桃花一樣。結句指出:這些似乎了不起的新貴們,也不過是我被排擠出外以後被提拔起來的罷了。他這種輕蔑和諷刺是有力量的,辛辣的,使他的政敵感到非常難受。所以此詩一出,作者及其戰友們便立即受到打擊報復了。

(沈祖棻)

再游玄都觀

再游玄都觀

劉禹錫

百畝庭中半是苔,桃花淨盡菜花開。

種桃道士歸何處?前度劉郎今又來。

這首詩是《元和十年自朗州至京,戲贈看花諸君子》的續篇。詩前有作者一篇小序。其文云:「余貞元二十一年為屯田員外郎時,此觀未有花。是歲出牧連州(今廣東省連縣),尋貶朗州司馬。居十年,召至京師。人人皆言,有道士手植仙桃滿觀,如紅霞,遂有前篇,以志一時之事。旋又出牧。今十有四年,復為主客郎中,重遊玄都觀,蕩然無復一樹,惟兔葵、燕麥動搖于春風耳。因再題二十八字,以俟後游。時大和二年三月。」

序文說得很清楚,詩人因寫了看花詩諷刺權貴,再度被貶,一直過了十四年,才又被召回長安任職。在這十四年中,皇帝由憲宗、穆宗、敬宗而文宗,換了四個,人事變遷很大,但政治鬥爭仍在繼續。作者寫這首詩,是有意重提舊事,向打擊他的權貴挑戰,表示決不因為屢遭報復就屈服妥協。

和上一首一樣,此詩仍用比體。從表面上看,它只是寫玄都觀中桃花之盛衰存亡。道觀中非常寬闊的廣場已經一半長滿了青苔。經常有人跡的地方,青苔是長不起來的。百畝廣場,半是青苔,說明其地已無人來游賞了。「如紅霞」的滿觀桃花,「蕩然無復一樹」,而代替了它的,乃是不足以供觀覽的菜花。這兩句寫出一片荒涼的景色,並且是經過繁盛以後的荒涼。與前首之「玄都觀裡桃千樹」,「無人不道看花回」,形成強烈的對照。下兩句由花事之變遷,關合到自己之升進退,因此連着想到:不僅桃花無存,遊人絶跡,就是那一位辛勤種桃的道士也不知所終,可是,上次看花題詩,因而被貶的劉禹錫現在倒又回到長安,並且重遊舊地了。這一切,哪能料得定呢?言下有無窮的感慨。

再就其所寄託的意思看,則以桃花比新貴,與前詩相同。種桃道士則指打擊當時革新運動的當權者。這些人,經過二十多年,有的死了,有的失勢了,因而被他們提拔起來的新貴也就跟着改變了他們原有的煊赫聲勢,而讓位於另外一些人,正如「桃花淨盡菜花開」一樣。而桃花之所以淨盡,則正是「種桃道士歸何處」的結果。這,也就是俗話說的「樹倒猢猻散」。而這時,我這個被排擠的人,卻又回來了,難道是那些人所能預料到的嗎?對於扼殺那次政治革新的政敵,詩人在這裡投以輕蔑的嘲笑,從而顯示了自己的不屈和樂觀,顯示了他將繼續戰鬥下去。

劉禹錫玄都觀兩詩,都是以比擬的方法,對當時的人物和事件加以諷刺,除了寄託的意思之外,仍然體現了一個獨立而完整的意象。這種藝術手法是高妙的。

(沈祖棻)

與歌者米嘉榮

與歌者米嘉榮

劉禹錫

唱得《涼州》意外聲,舊人唯數米嘉榮。

近來時世輕先輩,好染髭鬚事後生。


  
米嘉榮是中唐著名的歌唱家。現存劉禹錫詩中有兩首提到他,另一首的題目寫作《米嘉榮》,大約是本詩的初稿。《與歌者米嘉榮》,從反面着筆,于溫柔惇厚中藏怒目金剛,工巧新穎,深得風人之旨。

「唱得《涼州》意外聲,舊人唯數米嘉榮。」《涼州》是曲調名,原是涼州(今甘肅武威一帶)民歌,由玄宗時的西涼府都督郭知遠進獻朝廷。據記載,《涼州》在唐代宮廷上演出時,有人反對,說能引起「悖動之事」、「播遷之禍」,但也有人大聲歡呼。可見,《涼州》是具有意外之聲、奇特之調的曲子。《涼州》曲調的不尋常,陪襯着米嘉榮出乎其類、拔乎其萃的技藝。「舊人唯數」,又從正面突出米嘉榮。因為,米嘉榮的技藝越高超,就越能獲得人們對他被冷落的同情。

「近來時世輕先輩,好染髭鬚事後生。」後二句,筆鋒一轉,突出主旨。米嘉榮一身絶技,理當受人敬重,可社會上流行的風氣是輕先輩重後生。時世如此,您還是將就點,將白了的鬍子染染黑,去伺候那些年輕人吧。勸慰之中,暗含着無限辛酸和詩人自己的憤世之情。被時人目為「宰相之器」的劉禹錫,由於政見不同而遭斥逐或投閒置散。如果要爭取進用,就得放棄自己正確的政見,這不就象身懷絶技的老藝人「染髭鬚」卻「事後生」嗎?劉禹錫反對「時世輕先輩」,卻奉勸人們「染髭鬚事後生」,這是忍着憤怒的溫存,含着淚水的笑意,而自隱藏着諷刺的鋒芒。這種手法,即所謂「正言若反」,于正中見反,于平和中見激蕩,能使人體會到詩人的委屈,能激起人們更多的同情。老子說:「信言不美,美言不信。」正說,有急切直率之嫌;反說,有尖鋭潑辣之忌。只有這種正反結合的「正言若反」,可以化尖鋭潑辣為含蓄蘊藉,化急切直率為委婉淳厚,使詩意更加雋永深長。

(湯貴仁)

聽舊宮人穆氏唱歌

聽舊宮人穆氏唱歌

劉禹錫

曾隨織女渡天河,記得雲間第一歌。

休唱貞元供奉曲,當時朝士已無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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