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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鑑賞中 - 152 / 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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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鑑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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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枝詞是巴渝(今四川省東部重慶市一帶)民歌中的一種。唱時,以笛、鼓伴奏,同時起舞。聲調宛轉動人。劉禹錫任夔州刺史時,依調填詞,寫了十來篇,這是其中一首摹擬民間情歌的作品。它寫的是一位沉浸在初戀中的少女的心情。她愛着一個人,可還沒有確實知道對方的態度,因此既抱有希望,又含有疑慮;既歡喜,又擔憂。詩人用她自己的口吻,將這種微妙複雜的心理成功地與以表達。

第一句寫景,是她眼前所見。江邊楊柳,垂拂青條;江中流水,平如鏡面。這是很美好的環境。第二句寫她耳中所聞。在這樣動人情思的環境中,她忽然聽到了江邊傳來的歌聲。那是多麼熟悉的聲音啊!一飄到耳裡,就知道是誰唱的了。第三、四句接寫她聽到這熟悉的歌聲之後的心理活動。姑娘雖然早在心裡愛上了這個小伙子,但對方還沒有什麼表示哩。今天,他從江邊走了過來,而且邊走邊唱,似乎是對自己多少有些意思。這,給了她很大的安慰和鼓舞,因此她就想到:這個人啊,倒是有點象黃梅時節晴雨不定的天氣,說它是晴天吧,西邊還下着雨,說它是雨天吧,東邊又還出着太陽,可真有點捉摸不定了。這裡晴雨的「晴」,是用來暗指感情的「情」,「道是無晴還有晴」,也就是「道是無情還有情」。通過這兩句極其形象又極其樸素的詩,她的迷惘,她的眷戀,她的忐忑不安,她的希望和等待便都刻畫出來了。


  

這種根據漢語語音的特點而形成的表現方式,是歷代民間情歌中所習見的。它們是諧聲的雙關語,同時是基于活躍聯想的生動比喻。它們往往取材于眼前習見的景物,明確地但又含蓄地表達了微妙的感情。如南朝的吳聲歌曲中就有一些使用了這種諧聲雙關語來表達戀情。如《子夜歌》云:「憐歡好情懷,移居作鄉裡。桐樹生門前,出入見梧子。」(歡是當時女子對情人的愛稱。梧子雙關吾子,即我的人。)又:「我念歡的的,子行由豫情。霧露隱芙蓉,見蓮不分明。」(的的,明朗貌。由豫,遲疑貌。芙蓉也就是蓮花。見蓮,雙關見憐。)《七日夜女歌》:「婉孌不終夕,一別周年期,桑蠶不作繭,晝夜長懸絲。」(因為會少離多,所以朝思暮想。懸絲是懸思的雙關。)

這類用諧聲雙關語來表情達意的民間情歌,是源遠流長的,自來為人民群眾所喜愛。作家偶爾加以摹仿,便顯得新穎可喜,引人注意。劉禹錫這首詩為廣大讀者所愛好,這也是原因之一。

(沈祖棻)

堤上行三首(其一、其二)

堤上行三首(其一、其二)

劉禹錫

酒旗相望大堤頭,堤下連檣堤上樓。

日暮行人爭渡急,槳聲幽軋滿中流。

江南江北望煙波,入夜行人相應歌。

《桃葉》傳情《竹枝》怨,水流無限月明多。

《堤上行》三首大約寫於任夔州刺史到和州刺史時,即長慶二年(822)到長慶四年。

第一首活象一幅江邊碼頭的寫生畫:堤頭酒旗相望,堤下船隻密集,檣櫓相連。可以想見這個江邊碼頭是個人煙稠密、估客雲集的熱閙所在。前兩句詩為我們展示了江南水鄉風俗畫的完整背景。三、四兩句,描繪近景,增強了畫面感,畫出了一幅生動逼真的江邊晚渡圖。「日暮行人爭渡急」中的「爭」字和「急」字,不僅點出了晚渡的特點,而且把江邊居民忙於渡江的神情和急切的心理以洗煉的語言描繪出來。詩人寫黃昏渡口場面時,還兼用了音響效果,他不寫人聲的嘈雜,只用象聲詞「幽軋」兩字,來突出槳聲,寫出了船隻往來之多和船工的緊張勞動,使人如有身臨其境之感。

這首詩將詩情與畫意揉在一起,把詩當作有聲畫來描繪。詩人很善於捕捉生活形象:酒旗、樓台、檣櫓、爭渡的人群、幽軋的槳聲,動靜相映,氣象氤氳,通過優美的藝術語言把生活詩化了。含思宛轉,樸素優美,而又別具一格。

《堤上行》的第二首重在描寫長江兩岸的風俗人情,具有濃郁的地方色彩。詩寫入夜時堤上見聞。夜色中隔江相望,煙波渺茫。「煙波」二字,把迷蒙的夜色和入夜時的江景寫得很美。在靜態的景色描繪之後,繼而寫出江邊堤上歌聲四起,相和相應,打破了靜夜的沉寂。他們唱的是什麼歌呢?詩人用一句詩作了概括:「《桃葉》傳情《竹枝》怨」,都是巴山楚水人民愛唱的民歌。句中的「情」和「怨」,很值得體味,可以想見,這歌聲對遭貶謫、受打擊的詩人來說,自然會牽動自身的「情」與「怨」的,這也是「含思宛轉」之處。詩的結句高妙,有意境。「水流無限月明多」是寫眼前所見之景,切合江邊和夜色。同時也是比喻,以流水和月光的無限來比喻歌中「情」與「怨」的無限。這句詩是以視覺來寫聽覺的,流水與月光,既含飛動之勢,又具明麗之性,這是用眼可以看到的,是視覺的感受;但是優美、動人的歌曲也能給人飛動、流麗的藝術感受,兩者(指視覺與聽覺)能引起「通感」。這種描寫創造了優美的藝術境界,能取得良好的美學效果,手法是高超的。

總之,這兩首詩,形象鮮明,音調婉諧,清新雋永,寫景如畫;有濃厚的鄉土味和濃郁的生活氣息,代表了劉禹錫學習民歌所取得的新成就。

(劉文忠)


  
踏歌詞四首(其一)

踏歌詞四首(其一)

劉禹錫

春江月出大堤平,堤上女郎連袂行。

唱盡新詞歡不見,紅霞映樹鷓鴣鳴。

踏歌,是古代長江流域民間的一種歌調,一邊走,一邊唱。唱歌時以腳踏地為節拍。《踏歌詞四首》是劉禹錫在夔州時所作。此為第一首。

「春江月出大堤平,堤上女郎連袂行。」第一句末尾的「平」字值得細細體會。「平」應該是指春江漲滿,與江岸齊平。但「大堤平」三字緊緊相連,就使它似乎還有堤岸寬平的意思。故這「平」字包涵着比較豐富的意象,令人想到:明月升起,清輝灑向人間,漲滿河床的春水,月光下似與岸邊的沙土溶成一片,使大堤也顯得格外寬平。就在這樣一個環境下,人物登場了──「堤上女朗連袂行」。既然可以手輓手連袂而行,也可見大堤確實寬平。在大堤上連袂出遊,邊走邊唱,是少女的情思在胸中蕩漾,不能自抑的表現,也反映了巴渝一帶的民間風氣習俗。

「唱盡新詞歡不見,紅霞映樹鷓鴣鳴。」「歡」,古時女子對所愛男子的愛稱。女郎們唱新詞,意在招引小伙子一同歌舞。這是一個多麼歡樂的季節,一個多麼動人的夜晚啊!只不過這一夜卻有點蹊蹺,未見熱情的應和,對方毫無反響。「唱盡新詞歡不見」,不說「唱罷」,而說「唱盡」,一個「盡」字,似可見女郎們停歌罷唱時的不堪情態。同時,「盡」字也暗示了時間過程。新詞唱盡之時,已經不是月照大堤的夜色溶溶的環境,而是「紅霞映樹鷓鴣鳴」的早晨景象了。鮮麗耀眼的紅霞碧樹,固然會引起女郎們的怔悸,而鷓鴣聲也免不了要使她們受到刺激。鷓鴣喜愛雌雄對啼,當新詞唱盡,四周悄然,代之而起的竟是綠樹叢中的鷓鴣和鳴,女郎們心裡究竟是一種什麼滋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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