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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鑑賞中 - 104 / 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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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鑑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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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的第二聯寫送別的情景,仍緊扣「悲字」。「路出寒雲外」,故人沿著這條路漸漸遠離而去,由於陰雲密佈,天幕低垂,依稀望去,這路好象伸出寒雲之外一般。這裡寫的是送別之景,但融入了濃重的依依難捨的惜別之情。這一筆是情藏景中。「寒雲」二字,下筆沉重,給人以無限陰冷和重壓的感覺,對主客別離時的悲涼心境起了有力的烘托作用。友人終於遠行了,現在留在這曠野裡的只剩詩人自己,孤寂之感自然有增無已。偏偏這時,天又下起雪來了,郊原茫茫,暮雪霏霏,詩人再也不能久留了,只得迴轉身來,挪動着沉重的步子,默默地踏上風雪歸途。這一句緊承上句而來,處處與上句照應,如「人歸」照應「路出」,「暮雪」照應「寒雲」,發展自然,色調和諧,與上句一起構成一幅完整的嚴冬送別圖,于淡雅中見出沉鬱。

第三聯回憶往事,感嘆身世,還是沒離開這個「悲」字。詩人送走了故人,思緒萬千,百感交集,不禁產生撫今追昔的情懷。「少孤為客早,多難識君遲。」是全詩情緒凝聚的警句。人生少孤已屬極大不幸,何況又因天寶末年動亂,自己遠役他鄉,飽經漂泊困厄,而絶少知音呢?這兩句不僅感傷個人的身世飄零,而且從側面反映出時代動亂和人們在動亂中漂流不定的生活,感情沉鬱,顯出了這首詩與大曆詩人其他贈別之作的重要區別。詩人把送別之意,落實到「識君遲」上,將惜別和感世、傷懷融合在一起,形成了全詩思想感情發展的高潮。在寫法上,這一聯兩句,反覆詠歎,詞切情真。「早」、「遲」二字,配搭恰當,音節和諧,前急後緩,頓挫有致,讀之給人以悲涼迴蕩之感。


  

第四聯收束全詩,仍歸結到「悲」字。詩人在經歷了難堪的送別場面,回憶起不勝傷懷的往事之後,越發覺得對友人依依難捨,不禁又回過頭來,遙望遠方,掩面而泣;然而友人畢竟是望不見了,掩面而泣也是徒然,唯一的希望是下次早日相會。但現在世事紛爭,風塵擾攘,何時才能相會呢?「掩淚空相向」,總匯了以上抒寫的淒涼之情:「風塵何處期」,將筆鋒轉向預卜未來,寫出了感情上的餘波。這樣作結,是很直率而又很有回味的。

(劉永年)

◎李益竹窗聞風寄苗發司空曙

◎李益竹窗聞風寄苗發司空曙

微風驚暮坐,臨牖思悠哉。

開門復動竹,疑是故人來。

時滴枝上露,稍沾階下苔。

何當一入幌,為拂綠琴埃。

李益和苗發、司空曙,都列名「大曆十才子」,彼此是詩友。詩題曰《竹窗聞風寄苗發司空曙》,詩中最活躍的形象便是傍晚驟來的一陣微風。「望風懷想,能不依依」(李陵《答蘇武書》),因風而思故人,借風以寄思情,是古已有之的傳統比興。本詩亦然。這微風便是激發詩人思緒的觸媒,是盼望故人相見的寄託,也是結構全詩的線索。此詩成功地通過微風的形象,表現了詩人孤寂落寞的心情,抒發了思念故人的渴望。

詩從「望風懷想」生發出來,所以從微風驟至寫起。傍晚時分,詩人獨坐室內,臨窗冥想。突然,一陣聲響驚動了他,原來是微風吹來。於是,詩人格外感到孤獨寂寞,頓時激起對友情的渴念,盼望故人來到。他諦聽著微風悄悄吹開院門,輕輕吹動竹叢,行動自如,環境熟悉,好象真的是懷想中的故人來了。然而,這畢竟是幻覺,「疑是」而已。不覺時已入夜,微風掠過竹叢,枝葉上的露珠不時地滴落下來,那久無人跡的石階下早已蔓生青苔,滴落的露水已漸漸潤澤了苔色。多麼清幽靜謐的境界,多麼深沉的寂寞和思念!可惜這風太小了,未能掀簾進屋來。屋裡久未彈奏的綠琴上,積塵如土。風啊,什麼時候能為我拂掉琴上的塵埃呢?結句含蓄雋永,語意雙關。言外之意是:鐘子期不在,伯牙也就沒有彈琴的意緒。什麼時候,故人真能如風來似的掀簾進屋,我當重理絲絃,一奏綠琴,以慰知音,那有多麼好啊!「何當」二字,既見出詩人依舊獨坐室內,又表露不勝埋怨和渴望,雙關風與故人,結出寄思的主題。

全篇緊緊圍繞「聞風」二字進行藝術構思。前面寫臨風而思友、聞風而疑來。「時滴」二句是流水對,風吹葉動,露滴沾苔,用意還是寫風。入幌拂埃,也是說風,是浪漫主義的遐想。綠琴上積滿塵埃,是由於寂寞無心緒之故,期望風來,拂去塵埃,重理絲絃,以寄思友之意。詩中傍晚微風是實景,「疑是故人」屬遐想;一實一虛,疑似恍惚;一主一輔,交織寫來,繪聲傳神,引人入勝。而于風著力寫其「微」,於己極顯其「驚」、「疑」,于故人則深寄之「悠思」。因微而驚,因驚而思,因思而疑,因疑而似,因似而望,因望而怨,這一系列細微的內心感情活動,隨風而起,隨風遞進,交相襯托,生動有致。全詩構思巧妙,比喻維肖,描寫細緻。可以說,這首詩的藝術魅力實際上並不在以情動人,而在以巧取勝,以才華令人賞嘆。

(倪其心)

喜見外弟又言別

喜見外弟又言別

李益

十年離亂後,長大一相逢。

問姓驚初見,稱名憶舊容。


  
別來滄海事,語罷暮天鐘。

明日巴陵道,秋山又幾重。

這首詩藝術地再現了詩人同表弟(外弟)久別重逢又匆匆話別的情景。在以人生聚散為題材的小詩中,它歷來引人注目。

「十年離亂後,長大一相逢」,開門見山,介紹二人相逢的背景。這裡有三層意思:一是指出離別已有十年之久。二是說明這是社會動亂中的離別。它使人想起,發生於李益八歲到十六歲時的安史之亂及其後的藩鎮混戰、外族入侵等戰亂。三是說二人分手于幼年,「長大」才會面,這意味着雙方的容貌已有極大變化。他們長期音信阻隔,存亡未卜,突然相逢,頗出意外。句中「一」字,表現出這次重逢的戲劇性。

頷聯「問姓驚初見,稱名憶舊容」,正面描寫重逢。他們的重逢,同司空曙所描寫的「乍見翻疑夢,相悲各問年」中的情景顯然不同。互相記憶猶新才可能「疑夢」,而李益和表弟卻已經對面不能相認了。看來,他們是邂逅相遇。詩人抓住「初見」的一瞬間,作了生動的描繪。面對陌生人,詩人客氣地詢問:「貴姓?」,不由暗自驚訝。對一個似未謀面者的身份和來意感到驚訝。

下句「稱名」和「憶舊容」的主語,都是作者。經過初步接談,詩人恍然大悟,面前的「陌生人」原來就是十年前還在一起嬉戲的表弟。詩人一邊激動地稱呼表弟的名字,一邊端祥對方的容貌,努力搜索記憶中關於表弟的印象。想來,他當時還曾說:你比從前……。

詩人從生活出發,抓住了典型的細節,從「問」到「稱」,從「驚」到「憶」,層次清晰地寫出了由初見不識到接談相認的神情變化,繪聲繪色,細膩傳神。而至親重逢的深摯情誼,也自然地從描述中流露出來,不需外加抒情的筆墨,已經為讀者所領略了。

十年闊別,一朝相遇,該有多少話語要說!頸聯「別來滄海事,語罷暮天鐘」,表現了這傾訴別情的場面。分手以來千頭萬緒的往事,詩人用「滄海事」一語加以概括。這裡化用了滄海桑田的典故,突出了十年間個人、親友、社會的種種變化,同時也透露了作者對社會動亂的無限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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