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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鑑賞中 - 103 / 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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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鑑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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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句寫將軍夜獵場所是幽暗的深林;當時天色已晚,一陣陣疾風颳來,草木為之紛披。這不但交代了具體的時間、地點,而且製造了一種氣氛。右北平是多虎地區,深山密林是百獸之王的猛虎藏身之所,而虎又多在黃昏夜分出山,「林暗草驚風」,着一「驚」字,就不僅令人自然聯想到其中有虎,呼之慾出,渲染出一片緊張異常的氣氛,而且也暗示將軍是何等警惕,為下文「引弓」作了鋪墊。次句即續寫射。但不言「射」而言「引弓」,這不僅是因為詩要押韻的緣故,而且因為「引」是「發」的準備動作,這樣寫能啟示讀者從中想象、體味將軍臨險是何等鎮定自若,從容不迫。在一「驚」之後,將軍隨即搭箭開弓,動作敏捷有力而不倉皇,既具氣勢,而形象也益鮮明。

後二句寫「沒石飲羽」的奇蹟,把時間推遲到翌日清晨(「平明」),將軍搜尋獵物,發現中箭者並非猛虎,而是蹲石,令人讀之,始而驚異,既而嗟嘆,原來箭桿尾部裝置着白色羽毛的箭,竟「沒在石棱中」,入石三分。這樣寫不僅更為曲折,有時間、場景變化,而且富於戲劇性。「石棱」為石的突起部分,箭頭要鑽入殊不可想象。神話般的誇張,為詩歌形象塗上一層浪漫色彩,讀來特別盡情夠味,只覺其妙,不以為非。


  

清人吳喬曾形象地以米喻「意」,說文則炊米而為飯,詩則釀米而為酒(見《圍爐詩話》),其言甚妙。因為詩須訴諸讀者的情緒,一般比散文形象更集中,語言更凝煉,更注重意境的創造,從而更令人陶醉,也更象酒。在《史記》中才只是一段普普通通插敘的文字,一經詩人提煉加工,便昇華出如此富於藝術魅力的小詩,不正有些象化稻粱為醇醪嗎?

(周嘯天)

塞下曲六首(其三)

塞下曲六首(其三)

盧綸

月黑雁飛高,單于夜遁逃。

欲將輕騎逐,大雪滿弓刀。

《塞下曲》組詩共六首,這是第三首。盧綸雖為中唐詩人,其邊塞詩卻依舊是盛唐的氣象,雄壯豪放,字裡行間充溢着英雄氣概,讀後令人振奮。

一二句「月黑雁飛高,單于夜遁逃」,寫敵軍的潰退。「月黑」,無光也。「雁飛高」,無聲也。趁着這樣一個漆黑的闃寂的夜晚,敵人悄悄地逃跑了。單于,是古時匈奴最高統治者,這裡代指入侵者的最高統帥。夜遁逃,可見他們已經全綫崩潰。

儘管有夜色掩護,敵人的行動還是被我軍察覺了。三、四句「欲將輕騎逐,大雪滿弓刀」,寫我軍準備追擊的情形,表現了將士們威武的氣概。試想,一支騎兵列隊欲出,剎那間弓刀上就落滿了大雪,這是一個多麼扣人心弦的場面!

從這首詩看來,盧綸是很善於捕捉形象、捕捉時機的。他不僅能抓住具有典型意義的形象,而且能把它放到最富有藝術效果的時刻加以表現。詩人不寫軍隊如何出擊,也不告訴你追上敵人沒有,他只描繪一個準備追擊的場面,就把當時的氣氛情緒有力地烘托出來了。「欲將輕騎逐,大雪滿弓刀」,這並不是戰斗的高潮,而是迫近高潮的時刻。這個時刻,猶如箭在弦上,將發未發,最有吸引人的力量。你也許覺得不滿足,因為沒有把結果交代出來。但惟其如此,才更富有啟發性,更能引逗讀者的聯想和想象,這叫言有盡而意無窮。神龍見首不見尾,並不是沒有尾,那尾在雲中,若隱若現,更富有意趣和魅力。

(袁行霈)

晚次鄂州

晚次鄂州

盧綸

雲開遠見漢陽城,猶是孤帆一日程。

估客晝眠知浪靜,舟人夜語覺潮生。

三湘衰鬢逢秋色,萬里歸心對月明。

舊業已隨征戰盡,更堪江上鼓鼙聲!

《全唐詩》于本篇題下注「至德中作」,時當在安史之亂的前期。由於戰亂,詩人被迫浪跡異鄉,流徙不定。在南行途中,他寫了這首詩。

首聯寫「晚次鄂州」的心情。濃雲散開,江天晴明,舉目遠眺,漢陽城依稀可見,因為「遠」,還不可及,船行尚須一天。這樣,今晚就不得不在鄂州停泊了。詩人由江西溯長江而上,必須經過鄂州(治所在今湖北武漢市武昌),直抵湖南。漢陽城在漢水北岸,鄂州之西。起句即點題,述說心情的喜悅,次句突轉,透露沉鬱的心情,用筆騰挪跌宕,使平淡的語句體現微妙的思致。詩人在戰亂中風波漂泊,對行旅生涯早已厭倦,巴不得早些得個安憩之所。因此,一到雲開霧散,見到漢陽城時,怎能不喜。「猶是」兩字,突顯詩人感情的驟落。這二句,看似平常敘事,卻彷彿使人聽到詩人在撥動着哀婉纏綿的琴弦,傾訴着孤淒苦悶的心曲,透紙貫耳,情韻不匱。

次聯寫「晚次鄂州」的景況。詩人簡筆勾勒船艙中所見所聞:同船的商賈白天水窗倚枕,不覺酣然入夢,不言而喻,此刻江上揚帆,風平浪靜;夜深人靜,忽聞船伕相喚,雜着加纜扣舷之聲,不問而知夜半漲起江潮來了。詩人寫的是船中常景,然而筆墨中卻透露出他晝夜不寧的紛亂思緒。所以儘管這些看慣了的舟行生活,似乎也在給他平增枯澀乏味的生活感受。

三聯寫「晚次鄂州」的聯想。詩人情來筆至,借景抒懷:時值寒秋,正是令人感到悲涼的季節,無限的惆悵已使我兩鬢如霜了;我人往三湘去,心卻馳故鄉,獨對明月,歸思更切!「三湘」,指湖南境內,即詩人此行的目的地。而詩人的家鄉則在萬里之遙的蒲州(今山西永濟)。秋風起,落葉紛下,秋霜落,青楓凋,詩人無賞異地的秋色之心,卻有思久別的故鄉之念。一個「逢」字,將詩人的萬端愁情與秋色的萬般淒涼聯繫起來,移愁情於秋色,妙合無垠。「萬里歸心對月明」,其中不盡之意見於言外,有迢迢萬里不見家鄉的悲悲慼戚,亦有音書久滯縈懷妻兒的淒淒苦苦,真可謂愁腸百結,煞是動人肺腑。


  
末聯寫「晚次鄂州」的感慨。為何詩人有家不可歸,只得在異域他鄉顛沛奔波呢?最後二句,把憂心愁思更深入一層:田園家計,事業功名,都隨着不停息的戰亂喪失殆盡,而烽火硝煙未滅,江上不是仍然傳來干戈鳴響,戰鼓聲聲?詩人雖然遠離了淪為戰場的家鄉,可是他所到之處又無不是戰雲密佈,這就難怪他愁上加愁了。詩的最後兩句,把思鄉之情與憂國愁緒結合起來,使本詩具有更大的社會意義。

這首詩,詩人只不過截取了飄泊生涯中的一個片斷,卻反映了廣闊的社會背景,寫得連環承轉,意脈相連,而且迂徐從容,曲盡情致。在構思上,不用典故來支撐詩架;在語言上,不用艷藻來求其綺麗;在抒情上,不用潑墨來露出筋骨。全詩淡雅而含蓄,平易而熾熱,讀來覺得舒暢自若,饒有韻味。

(周溶泉徐應佩)

送李端

送李端

盧綸

故關衰草遍,離別自堪悲。

路出寒雲外,人歸暮雪時。

少孤為客早,多難識君遲。

掩淚空相向,風塵何處期?

這是一首感人至深的詩章,以一個「悲」字貫串全篇。首聯寫送別的環境氣氛,從衰草落筆,時令當在嚴冬。郊外枯萎的野草,正迎着寒風抖動,四野蒼茫,一片淒涼的景象。在這樣的環境中送別故人,自然大大加重了離愁別緒。「離別自堪悲」這一句寫來平直、刻露,但由於是緊承上句脫口而出的,應接自然,故並不給人以平淡之感,相反倒是為本詩定下了深沉感傷的基調,起了提挈全篇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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