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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鑑賞上 - 101 / 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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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鑑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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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首詩為人們所愛讀。因為詩人表現的生活作風雖然很放誕,但並不頽廢,支配全詩的,是對他自己所過的浪漫生活的自我欣賞和陶醉。詩人用直率的筆調,給自己勾勒出一個天真爛漫的醉漢形象。詩裡生活場景的描寫非常生動而富有強烈戲劇色彩,達到了繪聲繪影的程度,反映了盛唐社會生活中生動活潑的一面。

這首詩一方面讓我們從李白的醉酒,從李白飛揚的神采和無拘無束的風度中,領受到一種精神舒展與解放的樂趣;另一方面,它通過圍繞李白所展開的那種活躍的生活場面,能啟發人想象生活還可能以另一種帶喜劇的色彩出現,從而能加深人們對生活的熱愛。全篇語言奔放,充分表現出富有個性的詩風。


  

(余恕誠)

江上吟

江上吟

李白

木蘭之枻沙棠舟,玉簫金管坐兩頭。

美酒尊中置千斛,載妓隨波任去留。

仙人有待乘黃鶴,海客無心隨白鷗。

屈平詞賦懸日月,楚王台榭空山丘。

興酣落筆搖五嶽,詩成笑傲凌滄洲。

功名富貴若長在,漢水亦應西北流。

詩題一作「江上游」,大約是李白三四十歲客遊江夏時所作。這首詩在思想上和藝術上,都是很能代表李白特色的篇章之一。

唐汝詢講這首詩的主題是「此因世途迫隘而肆志以行樂也」(《唐詩解》卷十三)。雖然講得不夠全面、準確,但他指出詩人因有感於「世途迫隘」的現實而吟出這詩,則是很中肯的。讀着《江上吟》,很容易使人聯想到《楚辭》的《遠遊》:「悲時俗之迫厄兮,願輕舉而遠遊。」

這首詩以江上的遨遊起興,表現了詩人對庸俗、侷促的現實的蔑棄,和對自由、美好的生活理想的追求。

開頭四句,雖是江上之遊的即景,但並非如實的記敘,而是經過誇飾的、理想化的具體描寫,展現出華麗的色彩,有一種超世絶塵的氣氛。「木蘭之枻沙棠舟」,是珍貴而神奇的木料製成的:「玉簫金管坐兩頭」,樂器的精美可以想象吹奏的不同凡響:「美酒尊中置千斛」,足見酒量之富,酒興之豪:「載妓隨波任去留」,極寫遊樂的酣暢恣適。總之,這江上之舟是足以盡詩酒之興,極聲色之娛的,是一個超越了紛濁的現實的、自由而美好的世界。

中間四句兩聯,兩兩對比。「仙人」一聯承上,對江上泛舟行樂,加以肯定讚揚:「屈平」一聯啟下,揭示出理想生活的歷史意義。「仙人有待乘黃鶴」,即使修成神仙,仍然還有所待,黃鶴不來,也上不了天;而我之泛舟江上,「海客無心隨白鷗」,乃已忘卻機巧之心,物我為一,不知何者為物,何者為我,豈不是比那眼巴巴望着黃鶴的神仙還要神仙嗎?到了這種境界,人世間的功名富貴,榮辱窮通,就更不在話下了。因此,俯仰宇宙,縱觀古今,便得出了與「滔滔者天下皆是也」的庸夫俗子相反的認識:「屈平詞賦懸日月,楚王台榭空山丘」!泛舟江漢之間,想到屈原與楚王,原是很自然的,而這一聯的警闢,乃在於把屈原和楚王作為兩種人生的典型,鮮明地對立起來。屈原盡忠愛國,反被放逐,終於自沉汨羅,他的詞賦,可與日月爭光,永垂不朽;楚王荒淫無道,窮奢極欲,卒招亡國之禍,當年奴役人民建造的宮觀台榭,早已蕩然無存,只見滿目荒涼的山丘。這一聯形象地說明了:歷史上屬於進步的終歸不朽,屬於反動的必然滅亡;還有文章者不朽之大業,而勢位終不可恃的這一層意思。

結尾四句,緊接「屈平」一聯盡情發揮。「興酣」二句承屈平辭賦說,同時也回應開頭的江上泛舟,極其豪壯,活畫出詩人自己興會飈舉,搖筆賦詩時藐視一切,傲岸不覊的神態。「搖五嶽」,是筆力的雄健無敵:「凌滄洲」是胸襟的高曠不群。最末「功名富貴若長在,漢水亦應西北流」,承楚王台榭說,同時也把「笑傲」進一步具體化、形象化了。不正面說功名富貴不會長在,而是從反面說,把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來一個假設,便加強了否定的力量,顯出不可抗拒的氣勢,並帶著尖鋭的嘲弄的意味。

這首詩的思想內容,基本上是積極的。另一方面,詩人把縱情聲色,恣意享樂,作為理想的生活方式而歌頌,則是不可取的。金管玉簫,攜酒載妓,不也是功名富貴中人所迷戀的嗎?這正是李白思想的矛盾。這個矛盾,在他的許多詩中都有明白的表現,成為很有個性特點的侷限性。

全詩十二句,形象鮮明,感情激揚,氣勢豪放,音調瀏亮。讀起來只覺得它是一片神行,一氣呵成。而從全詩的結構組織來看,它綿密工巧,獨具匠心。開頭是色彩絢麗的形象描寫,把讀者立即引入一個不尋常的境界。中間兩聯,屬對精整,而詩意則正反相生,擴大了詩的容量,詩筆跌宕多姿。結尾四句,極意強調誇張,感情更加激昂,酣暢恣肆,顯出不盡的力量。王琦說:「似此章法,雖出自逸才,未必不少加慘淡經營,恐非鬥酒百篇時所能構耳」(《李太白文集》卷七《江上吟》注)。這是經過細心體會後的符合創作實際的看法。

(徐永年)

玉壺吟

玉壺吟

李白


  

烈士擊玉壺,壯心惜暮年。

三杯拂劍舞秋月,忽然高詠涕泗漣。

鳳凰初下紫泥詔,謁帝稱觴登禦筵。

揄揚九重萬乘主,謔浪赤墀青瑣賢。

朝天數換飛龍馬,敕賜珊瑚白玉鞭。

世人不識東方朔,大隱金門是謫仙。

西施宜笑復宜顰,醜女效之徒累身。

君王雖愛蛾眉好,無奈宮中妒殺人!

清代劉熙載論李白的詩說:「太白詩雖若升天乘雲,無所不之,然自不離本位,故放言實是法言。」(《藝概》卷二)所謂「不離本位」,就是指有一定的法度可尋,而不是任其橫流,漫無邊際。《玉壺吟》就是這樣一首既有奔放的氣勢,又講究法度的好詩。這首詩大約寫於天寶三載(744)供奉翰林的後期,賜金還山的前夕。全詩充滿着鬱勃不平之氣。按氣韻脈絡而論,詩可分為三段。

第一段共四句,主要寫憤激的外在表現。開頭兩句居高臨下,入手擒題,刻畫了詩人的自我形象。他壯懷激烈,孤憤難平,象東晉王敦那樣,敲擊玉壺,誦吟曹操的名篇《步出夏門行》:「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烈士」、「壯心」、「暮年」三個詞都從曹詩中來,說明李白渴望建功立業,這一點正與曹操相同。但他想到,曹操一生畢竟幹了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業,而自己卻至今未展素志,不覺悲從中來,憤氣鬱結。三杯濁酒,已壓不住心中的悲慨,於是拔劍而起,先是對著秋月,揮劍而舞,忽又高聲吟詠,最後眼淚奪眶而出,涕泗漣漣。「忽然」兩字把詩人心頭不可自已的憤激之情寫得十分傳神。四句一氣傾瀉,至此已是盛極難繼。兵家有所謂「以正合,以奇勝」的說法。這四句正面書憤,可說是「以正合」,下面別開一途,以流轉之勢寫往事回憶,可說是「以奇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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