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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鑑賞上 - 61 / 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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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鑑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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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頭余落日,墟裡上孤煙。」頸聯寫原野暮色。夕陽欲落,炊煙初升,這是田野黃昏的典型景象。渡頭在水,墟裡在陸;落日屬自然,炊煙屬人事:景物的選取是很見匠心的。「墟裡上孤煙」,顯系從陶潛「曖曖遠人村,依依墟裡煙」(《歸田園居之一》)點化而來。但陶句是擬人化的表現遠處村落上方炊煙縈繞、不忍離去的情味,王句卻是用白描手法表現黃昏第一縷炊煙裊裊升到半空的景象,各有各的形象,各有各的意境。這一聯是王維修辭的名句,歷來被人稱道。「渡頭余落日」,精確地剪取落日行將與水面相切的一瞬間,富有包孕地顯示了落日的動態和趨向,在時間和空間上都為讀者留下想象的餘地。「墟裡上孤煙」,寫的也是富有包孕的片刻。「上」字,不僅寫出炊煙悠然上升的動態,而且顯示已經升到相當的高度。

首、頸兩聯,以寒山、秋水、落日、孤煙等富有季節和時間特徵的景物,構成一幅和諧靜謐的山水田園風景畫。但這風景並非單純的孤立的客觀存在,而是畫在人眼裡,人在畫圖中,一景一物都經過詩人主觀的過濾而帶上了感情色彩。那麼,詩人的形象是怎樣的呢?請看頷聯:「倚杖柴門外,臨風聽暮蟬。」這就是詩人的形象。柴門,表現隱居生活和闐園風味;倚杖,表現年事已高和意態安閒。柴門之外,倚杖臨風,聽晚樹鳴蟬、寒山泉水,看渡頭落日、墟裡孤煙,那安逸的神態,瀟灑的閒情,和「策扶老以流憩,時矯首而遐觀」(《歸去來辭》)的陶淵明不是有幾分相似嗎?事實上,王維對那位「古今隱逸詩人之宗」,也是十分仰慕的,就在這首詩中,不僅倣傚了陶的詩句,而且在尾聯引用了陶的典故:「復值接輿醉,狂歌五柳前。」陶文《五柳先生傳》的主人公,是一位忘懷得失、詩酒自娛的隱者,「宅邊有五柳樹,因以為號焉。」實則,這位先生正是陶潛的自我寫照;而王維自稱五柳,就是以陶潛自況的。接輿,是春秋時代「鳳歌笑孔丘」的楚國狂士,詩人把沉醉狂歌的裴迪與楚狂接輿相比,乃是對這位年輕朋友的讚許。陶潛與接輿──王維與裴迪,個性雖大不一樣,但那超然物外的心跡卻是相近相親的。所以,「復值接輿醉」的復字,不表示又一次遇見裴迪,而是表示詩人情感的加倍和進層:既賞佳景,更遇良朋,輞川閒居之樂,至于此極啊!末聯生動地刻畫了裴迪的狂士形象,表明了詩人對他的由衷的好感和歡迎,詩題中的贈字,也便有了着落。


  

頷聯和尾聯,對兩個人物形象的刻畫,也不是孤立進行,而是和景物描寫密切結合的。柴門、暮蟬、晚風、五柳,有形無形,有聲無聲,都是寫景。五柳,雖是典故,但對王維說來,模仿陶淵明筆下的人物,植五柳于柴門之外,不也是自然而然的嗎?

(趙慶培)

酬張少府

酬張少府

王維

晚年惟好靜,萬事不關心。

自顧無長策,空知返舊林。

松風吹解帶,山月照彈琴。

君問窮通理,漁歌入浦深。

這是一首贈友詩。題目冠以「酬」字,當是張少府先有詩相贈,王維再寫此詩為酬。

這首詩,一上來就說,自己人到晚年,惟好清靜,對什麼事情都漠不關心了,乍一看,生活態度消極之至,但這是表面現象。仔細推求起來,這「惟好靜」的「惟」字大有文章。是確實「只」好靜呢,還是「動」不了才「只得」好靜呢?既雲「晚年」,那麼中年呢?早年呢?為什麼到了晚年變得「惟好靜」起來呢?底下三、四兩句,透露了個中消息。

王維早年,原也有過政治抱負,在張九齡任相時,他對現實充滿希望。然而,沒過多久,張九齡罷相貶官,朝政大權落到奸相李林甫手中,忠貞正直之士一個個受到排斥、打擊,政治局面日趨黑暗,王維的理想隨之破滅。在嚴酷的現實面前,他既不願意同流合污,又感到自己無能為力,「自顧無長策」,就是他思想上矛盾、苦悶的反映。他表面上說自己無能,骨子裡隱含着牢騷。儘管在李林甫當政時,王維並未受到迫害,實際上還升了官,但他內心的矛盾和苦悶卻越來越加深了。出路何在?對於這個正直而又軟弱、再加上長期接受佛教影響的封建知識分子來說,自然就只剩下跳出是非圈子、返回舊時的園林歸隱這一途了。「空知返舊林」的「空」字,含有「徒然」的意思。理想落空,歸隱何益?然而又不得不如此。在他那恬淡好靜的外表下,內心深處的隱痛和感慨,還是依稀可辨的。

那麼,王維接下來為什麼又肯定、讚賞那種「松風吹解帶,山月照彈琴」的隱逸生活和閒適情趣呢?聯繫上面的分析,我們可以體會到,這實際上是他在苦悶之中追求精神解脫的一種表現。既含有消極因素,又含有與官場生活相對照、隱示厭惡與否定官場生活的意味。擺脫了現實政治的種種壓力,迎着松林吹來的清風解帶敞懷,在山間明月的伴照下獨坐彈琴,自由自在,悠然自得,這是多麼令人舒心愜意啊!「松風」、「山月」均含有高潔之意。王維追求這種隱逸生活和閒適情趣,說他逃避現實也罷,自我麻醉也罷,無論如何,總比同流合污、隨波逐流好吧?在前面四句抒寫胸臆之後,抓住隱逸生活的兩個典型細節加以描繪,展現了一幅鮮明生動的形象畫面,將松風、山月都寫得似通人意,情與景相生,意和境相諧,主客觀融為一體,這就大大增強了詩的形象性。從寫詩的藝術技巧上來說,也是很高明的。

最後,「君問窮通理,漁歌入浦深」,回到題目上來,用一問一答的形式,照應了「酬」字;同時,又妙在以不答作答:您要問有關窮通的道理嗎?我可要唱着漁歌向河浦的深處逝去了。末句五字,又淡淡地勾出一幅畫面,用它來結束全詩,可真有點「韻外之致」、「味外之旨」(司空圖《與李生論詩書》)的「神韻」呢!這裡的「漁歌」,又暗用《楚辭。漁父》的典故:「漁父莞爾而笑,鼓枻而去,乃歌曰:」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吾足。‘遂去,不復與言。「王逸《楚辭章句》注曰:水清」喻世昭明,沐浴升朝廷也「;水濁」喻世昏暗,宜隱遁也「。也就是」天下有道則見,無道則隱“(《論語。泰伯》)的意思。王維避免對當世發表議論,隱約其詞,似乎在說:通則顯,窮則隱,豁達者無可無不可,何必以窮通為懷呢?而聯繫上文來看,又似乎在說:世事如此,還問什麼窮通之理,不如跟我一塊歸隱去吧!這就又多少帶有一些與現實不合作的意味了。詩的末句,含蓄而富有韻味,耐人咀嚼,發人深思,正是這樣一種妙結。

(劉德重)

送梓州李使君


  

送梓州李使君

王維

萬壑樹參天,千山響杜鵑。

山中一夜雨,樹杪百重泉。

漢女輸橦布,巴人訟芋田。

文翁翻教授,不敢倚先賢。

贈別之作,多從眼前景物寫起,即景生情,抒發惜別之意。王維此詩,立意則不在惜別,而在勸勉,因而一上來就從懸想著筆,遙寫李使君赴任之地梓州(州治在今四川三台縣)的自然風光,形象逼真,氣韻生動,令人神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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