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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鑑賞上 - 50 / 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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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鑑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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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重重對比映襯,把失寵宮嬪在目睹西宮夜飲的燈光火影時內心的複雜感情表現得極為細膩深刻,確實稱得上是「深情幽怨,意旨微茫,令人測之無端,玩之無盡」,但卻不讓人感到刻意雕琢,用力刻畫。詩人似乎只是把女主人公此刻所看到、所自然聯想到的情景輕輕和盤托出,只用「知」和「分明」這兩個詞語略略透露一點內心活動的消息,其餘的一切全部蘊含在渾融的詩歌意境中讓讀者自己去玩索、體味。正因為這樣,這首帶有直接抒情和細緻刻畫心理特點的詩才能做到刻而不露,保持王昌齡七絶含蓄蘊藉的一貫風格。

(劉學鍇)


  

青樓曲二首

青樓曲二首

王昌齡

白馬金鞍隨武皇,旌旗十萬宿長楊。

樓頭少婦鳴箏坐,遙見飛塵入建章。

馳道楊花滿禦溝,紅妝漫綰上青樓。

金章紫綬千餘騎,夫婿朝回初拜侯。

《青樓曲》第一首在讀者眼前展現了兩個場景:一個是白馬金鞍上的將軍,正率領着千軍萬馬,在長安大道上前進,漸走漸遠,到後來就只見馬後揚起的一綫飛塵;一個是長安大道旁邊的一角青樓,樓上的少婦正在彈箏,那優美的箏聲並沒有因樓外的熱烈場景而中斷,好象這一切早就在她意料之中似的。前面的場景是那麼熱烈、雄偉,給人以壯麗的感覺;後面的場景又顯得端莊、平靜,給人以優美的感覺。這兩種不同的意境,前後互相映襯,對照鮮明。

詩人是怎樣把這兩個不同的場景剪接在一個畫面上的呢?這就是通過樓頭少婦的神態,把長安大道上的壯麗場景,從她的眼神中反映出來。表面上她好象無動于衷,實際上卻抑制不住內心的欣羡,於是就情不自禁地一路目送着那馬上將軍和他身後的隊伍,直到飛塵滾滾,人影全無,還沒有收回她的視線。「樓頭少婦嗚箏坐,遙見飛塵入建章。」我們彷彿還聽到她從箏弦上流出的愉快的樂聲。

這少婦跟馬上將軍有什麼關係,為什麼如此關注他的行動呢?這可從《青樓曲》的第二首中找到答案。原來那馬上的將軍是她的夫婿,他正立功回來,封侯拜爵,連他部隊裡許多騎將都受到封賞。「春風得意馬蹄疾」,他們經過馳道回來時,把滿路楊花都吹散到禦溝裡去了。

把這兩首詩合起來看,前一首描繪的當是一支皇家大軍凱旋歸來的場景。由於這次勝利的不平常,連皇帝都親自出迎了,作為將領的妻子,她內心的激動可想而知。詩人未用一句話直接抒寫她內心的激動,只是寫她從樓頭看到的熱烈場景,讀者卻可想象到她面對這熱烈場景時的內心感受。這正如北宋詩人梅堯臣對詩創作所概括的兩句話:「狀難寫之境如在目前,含不盡之意見於言外。」

長楊是西漢皇家射獵、校武的大苑子,建章宮是漢武帝建造的,都在西漢都城長安的近郊。盛唐詩人慣以漢武帝比唐玄宗,此詩也如此。詩人是借用漢武帝時期的歷史畫卷反映盛唐時期的現實面貌。

這幅描寫大軍凱旋的歷史畫卷,使人聯想到唐代前期國容威赫,實力強大。試想一支千軍萬馬的軍隊,如果沒有統一的指揮,嚴明的紀律,怎能夠旗幟鮮明、隊伍整齊地前進,連樓頭彈箏少婦都絲毫不受驚動?詩裡還映現了唐代都城長安的一片和平景象,不言而喻,這支強大的軍隊,維護了人民和平美好的生活。從樓頭少婦的眼中也反映出當時社會的尚武風氣。唐代前期,接受了西晉以來以及南北朝長期分裂的痛苦教訓,整軍經武,保持了國家的統一與強盛。「聘得良人,為國願長征。」(敦煌曲子詞)在這盛極一時的封建帝國裡,成為當時的社會風尚。在這兩首詩中,一種為國立功的光榮感,很自然地從一個徵人家屬的神態中流露出來,反映出盛唐社會生活的一個側面。

(王季思)

閨怨

閨怨

王昌齡

閨中少婦不曾①愁,春日凝妝上翠樓。

忽見陌頭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

王昌齡善於用七絶細膩而含蓄地描寫宮閨女子的心理狀態及其微妙變化。這首《閨怨》和《長信秋詞》等宮怨詩,都是素負盛譽之作。

題稱「閨怨」,一開頭卻說「閨中少婦不曾愁」,似乎故意違反題面。其實,作者這樣寫,正是為了表現這位閨中少婦從「從曾愁」到「悔」的心理變化過程。丈夫從軍遠征,離別經年,照說應該有愁。之所以「不曾愁」,除了這位女主人公正當青春年少,還沒有經歷多少生活波折,和家境比較優裕(從下句「凝妝上翠樓」可以看出)之外,根本原因還在於那個時代的風氣。唐代前期國力強盛,從軍遠征,立功邊塞,成為當時人們「覓封侯」的一條重要途徑。「功名只向馬上取,真是英雄一丈夫」(岑參《送李副使赴磧西官軍》),成為當時許多人的生活理想。在這種時代風尚影響下,「覓封侯」者和他的「閨中少婦」對這條生活道路是充滿了浪漫主義幻想的。從末句「悔教」二字看,這位少婦當初甚至還可能對她的夫婿「覓封侯」的行動起過一點推波助瀾的作用。一個對生活、對前途充滿樂觀展望的少婦,在一段時間「不曾愁」是完全合乎情理的。

第一句點出「不曾愁」,第二句緊接着用春日登樓賞景的行動具體展示她的「不曾愁」。一個春天的早晨,她經過一番精心的打扮、着意的妝飾,登上了自家的高樓(翠樓即青樓,古代顯貴之家樓房多飾青色,這裡因平仄要求用「翠」,且與女主人公的身份、與時令季節相應)。春日而凝妝登樓,當然不是為了排遣愁悶(遣愁何必凝妝),而是為了觀賞春色以自娛。這一句寫少婦青春的歡樂,正是為下段青春的虛度、青春的怨曠蓄勢。


  

第三句是全詩轉關。陌頭柳色是最常見的春色,登樓覽眺自然會看到它,「忽見」二字乍讀似乎有些突兀。關鍵就在於這「陌頭楊柳色」所引起的聯想與感觸,與少婦登樓前的心理狀態大不相同。「忽見」,是不經意地流目矚望而適有所遇,而所遇者——普普通通的陌頭楊柳竟勾起她許多從未明確意識到過的感觸與聯想。「楊柳色」雖然在很多場合下可以作為「春色」的代稱,但也可以聯想起蒲柳先衰,青春易逝;聯想起千里懸隔的夫婿和當年折柳贈別,這一切,都促使她從內心深處冒出以前從未明確意識到過而此刻卻變得非常強烈的念頭——悔教夫婿覓封侯。這也就是題目所說的「閨怨」。

本來要凝妝登樓,觀賞春色,結果反而惹起一腔幽怨,這變化發生得如此迅速而突然,彷彿難以理解。詩的好處正在這裡:它生動地顯示了少婦心理的迅速變化,卻不說出變化的具體原因與具體過程,留下充分的想象餘地讓讀者去仔細尋味。

短篇小說往往截取生活中的一個橫斷面,加以集中表現,使讀者從這個橫斷面中窺見全豹。絶句在這一點上有些類似短篇小說。這首詩正是抓住閨中少婦心理髮生微妙變化的剎那,作了集中的描寫,使讀者從突變聯想到漸進,從一剎那窺見全過程。這就很耐人尋味。

(劉學鍇)

〔注〕①劉永濟《唐人絶句精華》註:「不曾」一本作「不知」。作「不曾」與凝妝上樓,忽見春光,頓覺孤寂,因而引起懊悔之意,相貫而有力。

聽流人水調子

聽流人水調子

王昌齡

孤舟微月對楓林,分付鳴箏與客心。

嶺色千重萬重雨,斷弦收與淚痕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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