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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鑑賞上 - 33 / 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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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鑑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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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浩然寫詩,「遇思入詠」,是在真正有所感時才下筆的。詩興到時,他也不屑于去深深挖掘,只是用淡淡的筆調把它表現出來。那種不過分衝動的感情,和渾然而就的淡淡詩筆,正好吻合,韻味彌長。這首詩也表現了這一特色。

(余恕誠)


  

早寒有懷

早寒有懷

孟浩然

木落雁南度,北風江上寒。

我家襄水曲,遙隔楚雲端。

鄉淚客中盡,歸帆天際看。

迷津欲有問,平海夕漫漫。

這是一首抒情詩。根據詩的內容看,大約是作者漫遊長江下游時的作品。當時正是秋季,天卻相當寒冷。睹物傷情,不免想到故鄉,引起了思鄉之淚。再加以當時作者奔走于長江下游各地,既為隱士,而又想求官;既羡慕田園生活,而又想在政治上有所作為。因而此詩流露的感情是相當複雜的。

「木落雁南度,北風江上寒」,這兩句是寫景。作者捕捉了當時帶有典型性的事物,點明季節。木葉漸脫,北雁南飛,這是最具代表性的秋季景象。但是單說秋,還不能表現出「寒」,作者又以「北風」呼嘯來渲染,自然使人覺得寒冷,這就點出了題目中的「早寒」。

落木蕭蕭,鴻雁南翔,北風呼嘯,天氣寒冷,作者活畫出一幅深秋景象。處身于這種環境中,很容易引起悲哀的情緒,所謂「悲落葉于勁秋」(陸機《文賦》),是有一定道理的。何況遠離故土,思想處于矛盾之中的作者呢!

這是一種「興」起的手法,詩很自然地進入第二聯。作者面對眼前景物,思鄉之情,不免油然而生。「襄水」,亦即「襄河」。漢水在襄陽一帶水流曲折,所以作者以「曲」概括之。「遙隔」兩字,不僅表明了遠,而且表明了兩地隔絶,不能歸去。這個「隔」字,已透露出思鄉之情。作者家住襄陽,古屬楚國,故詩中稱「楚雲端」,既能表現出地勢之高(與長江下游相比),又能表現出仰望之情,可望而不可即,也能透露出思鄉的情緒。「我家襄水曲,遙隔楚雲端」,看來句意平淡,但細細咀嚼,是很能體味到作者煉句之妙、造意之苦的。

如果說第二聯只是透露一些思鄉的消息,帶有含蓄的意味,而又未點明;那麼第三聯的「鄉淚客中盡」,不僅點明了鄉思,而且把這種感情一泄無餘了。不僅自己這樣思鄉,而且家人也在想望着自己的歸去,遙望着「天際」的「歸帆」。家人的想望,自然是假托之詞,然而使思鄉的感情,抒發得更為強烈了。

「迷津欲有問」,是用《論語。微子》孔子使子路問津的典故。長沮、桀溺是隱者,而孔子則是積極想從政的人。長沮、桀溺不說津(渡口)的所在,反而嘲諷孔子棲棲遑遑、奔走四方,以求見用,引出了孔子的一番慨嘆。雙方是隱居與從政的衝突。而孟浩然本為襄陽隱士,如今卻奔走于東南各地(最後還到長安應進士舉),卻是把隱居與從政的矛盾集於一身,而這種矛盾又無法解決,故以「平海夕漫漫」作結。滔滔江水,與海相平,漫漫無邊,加以天色陰暗,已至黃昏。這種景色,完全烘托出作者迷茫的心情。

本詩二、三兩聯都是自然成對,毫無斧鑿痕跡。第二聯兩句都是指襄陽的地位,信手拈來,就地成對,極為自然。第三聯「鄉淚」是情,「歸帆」是景,以情對景,扣合自然,充分表達了作者的感情。最後又以景作結,把思歸的哀情和前路茫茫的愁緒都寄寓在這迷茫的黃昏江景中了。

(李景白)

留別王維

留別王維

孟浩然

寂寂竟何待,朝朝空自歸。

欲尋芳草去,惜與故人違。

當路誰相假?知音世所稀。

只應守寂寞,還掩故園扉。

據《舊唐書。文苑傳》載,孟浩然「年四十,來游京師,應進士不第,還襄陽」。這首詩便是臨行前留給王維的,怨懟之中,又帶有辛酸意味,感情真摯動人。

第一聯寫落第後的景象:門前冷落,車馬稀疏。「寂寂」兩字,既是寫實,又是寫虛,既表現了門庭的景象,又表現了作者的心情。一個落第士子,又有誰來理睬,又有誰來陪伴?只有孤單單地「空自歸」了。在這種情形下,長安雖好,也沒有什麼可留戀的。他考慮到返回故鄉了,「竟何待」正是他考試不中必然的想法。

第二聯寫惜別之情。「芳草」一詞,來自《離騷》,王逸認為用以比喻忠貞,而孟浩然則用以代表自己歸隱的理想。「欲尋芳草去」,表明他又考慮歸隱了。「惜與故人違」,表明了他同王維友情的深厚。一個「欲」字,一個「惜」字,充分地顯示出作者思想上的矛盾與鬥爭,從這個思想活動裡,卻深刻地反映出作者的惜別之情。

「當路誰相假,知音世所稀」兩句,說明歸去的原因。語氣沉痛,充滿了怨懟之情,辛酸之淚。一個「誰」字,反詰得頗為有力,表明他切身體會到世態炎涼、人情如水的滋味。能瞭解自己心事,賞識自己才能的人,只有王維,這的確是太少了!一個「稀」字,準確地表達出知音難遇的社會現實。這在封建社會裡是具有典型意義的。

這一聯是全詩的重點,就是由於這兩句,使得全詩才具有一種強烈的怨懟、憤懣的氣氛。真摯的感情,深刻的體驗,是頗能感動讀者的,特別是對於那些有類似遭遇的人,更容易引起共鳴。如果再從結構上考慮,這一聯正是全詩的樞紐。由落第而思歸,由思歸而惜別,從而在感情上產生了矛盾,這都是順理成章的。只是由於體驗到「當路誰相假,知音世所稀」這一冷酷的現實,自知功名無望,才下定決心再回襄陽隱居。這一聯正是第四聯的依據。


  
「只應守寂寞,還掩故園扉」,表明了歸隱的堅決。「只應」二字,是耐人尋味的,它表明了在作者看來歸隱是唯一應該走的道路。也就是說,赴都應舉是人生道路上的一場誤會,所以決然地「還掩故園扉」了。

綜觀全詩,既沒有優美的畫面,又沒有華麗辭藻,語句平淡,平淡得近乎口語。對偶也不求工整,卻極其自然,毫無斧鑿痕跡。然而卻把落第後的心境,表現得頗為深刻。言淺意深,頗有餘味,耐人咀嚼。

(李景白)

與諸子登峴首

與諸子登峴首

孟浩然

人事有代謝,往來成古今。

江山留勝跡,我輩復登臨。

水落魚梁淺,天寒夢澤深。

羊公碑尚在,讀罷淚沾襟。

這是一首弔古傷今的詩。所謂弔古,是憑弔峴首山的羊公碑。據《晉書。羊祜傳》,羊祜鎮荊襄時,常到此山置酒言詠。有一次,他對同遊者喟然嘆曰:「自有宇宙,便有此山,由來賢達勝士,登此遠望如我與卿者多矣,皆湮滅無聞,使人悲傷!」羊祜生前有政績,死後,襄陽百姓于峴山建碑立廟,「歲時饗祭焉。望其碑者,莫不流涕。」作者登上峴首山,見到羊公碑,自然會想到羊祜。由弔古而傷今,不由感嘆起自己的身世來。

「人事有代謝,往來成古今」,是一個平凡的真理。大至朝代更替,小至一家興衰,以及人們的生老病死、悲歡離合,人事總是在不停止地變化着,有誰沒有感覺到呢?寒來暑往,春去秋來,時光也在不停止地流逝着,這又有誰沒有感覺到呢?首聯憑空落筆,似不着題,卻引出了作者的浩瀚心事。

第二聯緊承第一聯。「江山留勝跡」是承「古」字,「我輩復登臨」是承「今」字。作者的傷感情緒,便是來自今日的登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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