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克威克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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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向右手看看，但是看不見誰；他把眼睛轉向左手，望穿了那一片風景；他凝視天空，但是那裡沒有人找他；後來他做了一個普通頭腦的人立刻就會做的事~~看看花園裡，於是看見了華德爾先生。

「你好嗎？」那位好興緻的先生說，由於愉快的期望已經興奮得喘氣了。「美麗的早晨呵，是不是‧看見你起得這麼早我很高興。趕快下來吧。我在這裡等你。」

匹克威克先生不用第二次邀請。十分鐘已經夠他梳洗裝束之用；到這十分鐘的末了，他已經在那位老紳士的旁邊了。

「哈囉!」匹克威克先生也說。他看見他的同伴拿了一支槍，另外還有一支躺在草地上。「你要幹什麼？」

「呃，」主人回答，「你的朋友和我在早餐之前要去打白嘴鴉呵。他是一位呱呱叫的槍手，是嗎？」

「我聽他說過他的槍法很妙，」匹克威克先生回答；「但是我從來沒有見他打過什麼東西。」

「唔，」主人說，「我希望他就來才好。喬~~喬!」

在早晨刺激的空氣下的胖孩子，帶著不過三分零一點兒的睡意從屋子裡走了出來。

「上去請那位紳士，告訴他我和匹克威克先生在鳥窠那裡等他。你領他去；聽到沒有？」

孩子去執行他的任務了；主人像魯濱孫第二似的掮了兩支槍，帶路走出花園。

「就是這裡，」老紳士走了一會兒之後，在一叢樹林子的進口站住了說。這話是不必要的；因為那些一無所覺的白嘴鴉的不停的啞啞聲已經充分說明了他們所在的地方。

老紳士把一支槍放在地上，把另外一支裝了彈葯。

「他們來了，」匹克威克先生說；說著，特普曼先生。史拿格拉斯先生和文克爾先生的身形就遠遠地出現了。胖孩子因為弄不清楚要他請哪一位紳士，他為了防止任何錯誤的可能，想出一個特別聰明的辦法，把他們都請了來。

「來吧，」老紳士對文克爾喊；「像你這樣熱心打獵的人早就應該起來了，雖說這裡的玩意兒沒有多大意思。」

文克爾先生報之以苦笑，臉上帶著一種異樣的表情拿起了剩下的那支槍；那種表情，假使有一隻形而上學的白嘴鴉感到它即將橫死的預兆的話，也許它會露出來的。那大概是表現熱心吧，但是卻顯得非常可憐。

老紳士點點頭；在嬰兒蘭伯特(蘭伯特(Lambert)為英國著名胖人，重六百數十磅。這裡所謂嬰兒蘭伯特是指胖孩子喬。)的指導之下列隊而來的兩個襤褸的孩子，就開始爬上兩棵樹。

「這些孩子幹什麼的？」匹克威克先生突兀地問。他有點吃驚了；他還不大相信，不過他常常聽說農民生活困難，所以他怕這會逼迫那些靠土地為生的小孩子去做一種危險而冒險的營生~~把自己當做沒有經驗的獵人的靶子。

「不過是驚鳥而已，」華德爾先生回答，笑着。

「什麼？」匹克威克先生問。

「呃，說得明白點，就是嚇一嚇白嘴鴉。」

「噢!就是如此嗎？」

「你放心了嗎？」

「放心了。」

「很好。我先來？」

「請，」文克爾先生說，任何的拖延他都高興。

「那末，請站開些。干吧。」

一個孩子叫喚起來，並且搖撼一根有鳥窠的樹枝。

半打驚慌的大聲交談着的小白嘴鴉，飛出來問是怎麼回事。老紳士開了一槍作為回答。掉下了一隻，其餘的飛掉了。

「拾起來，喬，」老紳士說。

這孩子一面走過去一面臉上帶著微笑。鴉肉餅的模糊的幻影浮現在他的想像裡~~那是很肥的一隻呢。

「喂，文克爾先生，」主人說，把自己的槍重新裝上。「打吧。」文克爾先生向前走了幾步，舉起了槍。匹克威克先生和他的朋友們不由自主地退縮了幾步，免得大批白嘴鴉沉重地落下來傷害了他們，這他們認為只要他們的朋友毀滅性的槍聲一起，就一定會發生的。一種嚴重的停頓~~一陣叫喚~~一陣羽翼振動的聲音~~一聲輕微的「咔嗒」。

「哈囉!」老紳士說。

「不行嗎？」匹克威克先生問。

「不響，」文克爾先生說，臉色非常灰白，也許是因為失望的緣故。

「古怪，」老紳士說，拿過槍來。「無論哪一支以前從來沒有不響過。啊，怎麼看不見銅帽呀？」

「噯呀呀，」文克爾先生說。「我聲明我忘記安銅帽了!」

這個小小的疏忽被糾正了。匹克威克先生又蹲下去了。文克爾先生帶著毅然決然的神情走向前去；特普曼先生躲在一棵樹後面往外看。孩子叫喚了；飛出了四隻鳥，文克爾先生開了槍。一聲痛叫~~不像是白嘴鴉的，卻像是一個肉體受到痛苦的人的。特普曼先生在左臂上接受了一部分子彈，這樣救了無數無辜的鳥的性命。

要描寫出接着發生的那場混亂簡直是不可能的。匹克威克先生如何在情緒爆發的最初一瞬間罵文克爾先生「渾蛋!」特普曼先生如何直挺挺地撲倒在地上；文克爾先生如何嚇得獃獃地跪在他身邊；特普曼先生如何昏昏迷迷地亂叫些女人的教名，接着先睜開一隻眼睛，再睜開第二隻，然後倒了過去把兩隻統統閉上；~~這一切，以及後來這不幸的人如何漸漸神志清醒過來，如何用手絹把他的手臂紮好，如何由他的焦慮的友人們用手攙扶着慢慢回去，都一樣地難以詳細敘述。

他們走近房屋了。女士們正在園門口，等他們來吃早飯。老處女姑母出現了；她微笑着招呼他們，叫他們走快些。顯然她並不知道這場禍事。可憐的傢伙!有的時候無知真是福氣哪。

他們走近些了。

「嘿，那位小老先生怎麼了？」伊莎白拉。華德爾說。老處女姑母沒有介意這句話；她以為是說匹克威克先生。在她眼裡，屈來西。特普曼是一個青年；她是通過縮小鏡看他的年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