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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國藩全集 - 110 / 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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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國藩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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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記:道光二十三年三月二十九日,古之善為詩古文者,其工夫皆在詩古文之外。若尋行數墨,以求之餘之,愈迫,則去之愈遠矣。

文:《格言四幅書贈李芋仙》,文章之道,以氣象光明俊偉為最難而可貴。如久而初晴,登高山而望曠野。如按俯大江,獨坐明窗淨兒下,而可以遠眺。如英雄俠土,揭裘而來,絶無齷齪猥鄙之態。此三者,皆光明俊偉之象。文中有此氣象者,大抵得于天授,不盡關乎學術。自孟子、韓子而外,惟賈生及陸敬具、蘇子瞻得此氣象最多。陽明之文,亦有光明俊偉之象。雖辭旨不甚淵雅,而其軒爽洞達如與曉事人語,表裡璨然,中邊俱澈,固自不可幾及也。


  

讀書錄:陽明文集,作詩文,有情極真摯,不得不一傾吐之時。然必須乎日積理既富,不假思索,左右逢原,其所言之理,足以達其胸中至真至正之情,作文時無鐫刻字句之苦,文成後無鬱塞不吐之情,皆平日讀書積理之功也。若平日盛釀不深,則雖有真情慾吐,而理不足以適之,不得不臨時尋思義理;義理非一時所可取辦,則不得不求工于字句;至于雕飾字句,則巧言取悅,作偽日抽,所謂修調立誠者,蕩然失其本旨矣!以後真情激發之時,則必視胸中義理何如,如取如攜,傾而出之可也。不然,而須臨時取辦,則不如不作,作則必巧偽媚久矣。

日記:道光二十二年二月十七日,余思古文有八字訣,曰雄、直、怪、麗、淡、遠、茹、雅。近於茹字似更有所得。而音響、節奏,須一「和」字為主,因將「淡」字改為「和」字。

日記:咸豐十年閏三月廿四日,是日,思白香山、陸放翁之襟懷澹宕,殊不可及。古文家胸襟雖淡泊,而筆下難於寫出。思一為之,以寫談定之懷,古所謂一卷冰雪文者也。

日記:咸豐九年六月十七日,因思古人成一小技,皆當有瘡丁解牛,(田鹿)螻承蜩之意。況古文之道,至大且精,豈可以淺嘗薄涉而冀其成者!日記:咸豐九年七月廿六日,吞嘗取姚姬傳先生之說,文章之道,分陽剛之美、陰柔之美二種。大抵陽剛者,氣勢浩瀚;陰柔者,韻味深美。浩瀚者,噴薄出之;深美者,吞吐而出之。就吾所分十一類言之,論著類、詞賦類宜噴薄;序跋類宜吞吐;奏蟻類、哀祭類宜噴薄;詔令類、書牘類宜吞吐;傳志類、敘記類宜噴薄;典志類、雜記類直吞吐。其一類中微有區別者,如哀祭雖宜噴薄,而祭郊社祖宗則宜吞吐,詔令類雖宜吞吐,而檄文則宜噴薄;書牘類雖宜吞吐;而論事則直噴薄。此外各類,皆可以是意推之。

日記:咸豐十年三月二十七日,夫古文亦自有氣焉,有體焉。今使有人于此,足反居上,首顧居下,一勝之大見如要,一指之大見如股,則見者謂之不成人。又或頤隱于齊,肩高於項,五官在上,兩闢為脅,則見者亦必反而卻走。為文者,或無所專注,無所歸宿。漫衍而不知所裁,氣不能舉其體,則謂之不成文。故雖長篇巨製,其精神意趣之所在,必有所謂鼻端之一筆者。譬若水之有幹流,山之有主峰,畫龍者之有睛。物不能兩大,人不能兩首,文之主意亦不能兩重,專重一處而四體停勻,乃始成章矣。

文《筆記二十七則文》,爾問文中雄奇之道。雄奇以行氣為上,造句次之,選字又次之。然未有字不古雅而句能古雅,句不古雅而氣能古雅者;亦未有字不雄奇而句能雄奇,句不雄奇而氣能雄奇者。是文章之雄奇,其精處在行氣,其粗處全在造句選字也。余好古人雄奇之文,以昌黎為第一,揚子云次之。二公之行氣,本之天授。至於人事之精能,昌黎則造句之工夫居多,子云剛選率之工夫居多。

家書:咸豐十一年正月初四日諭紀澤,造句約有二端:一曰雄奇,一日愜適。雄奇者,瑰偉俊邁。以揚馬為最;詼詭恣肆,以慶生為最;兼擅瑰珠詼詭之勝者,則莫盛于韓子。愜適者,漢之匡、劉,宋之歐、曾,均能細意熨貼,樸屆微至。雄奇者,得之天事,非人力所可強企。愜適者,詩書醞釀,歲月磨練,皆可日起而有功。愜適未必能兼雄奇之長;雄奇則未有不愜適者。學者之識,當仰窺于瑰球俊邁,詼詭恣肆之域,以期日進于高明。若施手之處,則端從平實愜適始。

文:《筆記二十七則文》,杜詩韓文所以能百世不朽者,彼自有知言、養氣工夫。惟其知言,故常有一二見道語,談及時事。亦甚識當世要務。惟其養氣。故無料薄之響。而我乃以矜氣讀之,是客氣用事矣,何能與古人投入哉!日記:道光二十三年二月十八日,念古文之道,亦須有奇橫之趣、自然之致,二者併進,乃為成體之文。


  

日記:咸豐十一年七月初四日,然余謂欲求文氣之厚,總須讀漢人奏議二三十首,醞釀日久,則不期厚而自厚矣。

文:《鳴原堂論文劉向論起寫陵疏》,余近年頗識古人文章門徑,而在軍鮮暇,未嘗偶作,一吐胸中之奇。爾若能解《漢書》之訓詁,參以《莊利之詼詭,則余願償矣。至行氣為文章第一義,卿、雲之跌宕,昌黎之倔強,尤為行氣不易之法。爾宜先於韓公倔強處揣摩一番。

家書:同治元年八月初四諭紀譯,文家之有氣勢,亦猶書家有黃山谷、趙松雪輩,凌空而行,不必盡合於理法,但求氣之昌耳。故南宋以後文人好言義理者,氣皆不盛,大抵凡事皆宜以氣為主,氣能扶理以行,而後雖言理而不厭,否則氣既衰持,說理雖精,未有不可厭者。猶之作字者,氣不貫注,雖筆筆有法,不足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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