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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樓寶鑑 - 114 / 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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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樓寶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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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人躺在床上,安心定神,朦朧睡去。一睜眼,看見東窗外面的湖堤上,遠遠地有一個美人,身穿銀羅衫子,從蕭疏的竹影中姍姍而來,看上去極像周雙玉。開頭還以為自己看花了眼;不料那美人繞了個圈子,竟走進湖房中來。淑人迎上前去仔細一看,不是雙玉又是誰?

淑人始而驚訝,繼而惶惑,終於大喜。雙玉站在床前,眼波橫流,嫣然顧盼,用手帕掩口而笑。淑人要去拉她,她倒又退避躲開。淑人無奈,坐回床上問:「你可知道我病了?」雙玉忍住笑說:「你這個人哪,可也真少見!」


  

淑人手指床沿,央求雙玉過來並坐。雙玉見幾個管家都在外間,努嘴示意,不肯過來。淑人搖搖手,又合掌膜拜,苦苦地央求。雙玉躊躇半晌,從桌上端起茶壺斟了半杯苡仁茶送給淑人,趁勢在床前的凳子上坐下。於是倆人喁喁切切,對面長談。一直談到黃昏時分,還不覺得疲倦,──病已經去了大半。管家進房上燈,主人不再露面,也沒有別的客人打攪。這一夜,雙玉調了一劑「十全大補湯」給淑人服下。風流汗出,病魔遠避。第二天晨起,除了覺得腳下還有點兒軟綿綿之外,宿疾已經霍然而愈了。

韻叟得到管家的報信,打發一頂小轎把淑人接到凰儀水閣相見。淑人作揖道謝,韻叟不及阻止,再三告誡以後不可如此。淑人唯唯答應,又與亞白、痴鴛拱手為禮。

大家坐定,剛剛閒談了兩句,蘇冠香和雙玉手牽手地一起來了。韻叟忽然想起,對冠香說:「要不要把姚文君和張秀英叫來陪陪雙玉?」冠香當然說好。韻叟就叫管家傳喚夏總管,讓他寫票叫局。夏總管剛剛退下,韻叟一轉念,又叫回來,讓他再發請帖,把史天然、華鐵眉、葛仲英、陶雲甫四位請來。夏總管應命去辦。

淑人問亞白飲食上有什麼禁忌沒有。亞白說:「這會兒病剛好,要緊着補養,只要吃得下去,就吃,沒什麼可禁忌的。」痴鴛笑着插嘴:「這話你應該問雙玉。雙玉的醫道比亞白可強多了。」淑人聽了,漲紅了臉,沒處躲藏。韻叟知道他靦腆,忙用別的話岔開。

不久,管家通報:「陶大少爺到。」隨後陶雲甫、覃麗娟帶著張秀英接踵而入。見了眾人,寒暄兩句,雲甫就問淑人:「貴恙痊癒了?」淑人怕他取笑,含糊答應。

亞白對雲甫說:「令弟相好李漱芳的病,倒不大好呢!」雲甫驚問如何,亞白說:「昨天我去看過,就不過這一兩天的事兒了。」雲甫不禁感慨。繼而一想,如果漱芳真的死了,玉甫的一切掛礙和牽扯反倒可以統統斷絶。為玉甫着想,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接着天然、鐵眉和仲英各帶相好,陸續到齊。韻叟想到淑人沉痾初癒,宜用辛酸以利開胃,就把大菜單子開列出來,請諸位任意點菜。然後在水閣裡並排三張方桌,鋪上檯布,團團圍坐,每人面前放一把自斟壺,不勸不讓,隨意用酒。

韻叟是個最愛熱閙的老老頭兒,那麼多人團團圍坐,還嫌寂寞,正要叫天然想新鮮花樣行酒令兒,突然侍席管家引進一個腳伕來,直到檯面前面。雲甫認識是玉甫的轎伕,問他有什麼事情。那轎伕鞠躬附耳,小聲地回稟。雲甫說了一聲:「知道了,我就去。」那轎伕也就退下。

亞白問:「是不是李漱芳的凶信?」雲甫說:「不是。是玉甫病了。」亞白驚奇地說:「昨天我還見過他,沒什麼病啊!」雲甫皺眉說:「玉甫是自己在找病。自從漱芳病了,玉甫一直衣不解帶地伺候,一連幾夜沒有闔眼,如今自己也發燒了。漱芳的娘叫玉甫去睡,玉甫一定不肯,所以漱芳的娘打發轎班來請我去勸勸玉甫。」

韻叟聽了,點頭說:「玉甫和漱芳都難得,漱芳的娘也難得!」雲甫說:「倆人越是好,越是受累。玉甫一定是前世裡欠了她多少債,今世來還。」合席的人聽了,都連連嘆息。雲甫站起來告辭要走,本想留下麗娟侍坐助興,麗娟一定不肯,早叫跟局老媽收起了銀水煙筒和荳蔻盒子。雲甫深為抱歉,再三告罪。大家寬慰了幾句,韻叟送到帘子前面拱手而別。


  
第四十回 

拆鸞交李漱芳棄世 解急難陳小雲治喪

陶雲甫、覃麗娟兩頂轎子出了一笠園,急急往四馬路抬去。麗娟自回西公和裡,雲甫則到東興裡李漱芳家。下轎進門,先踅到右首浣芳房內。大阿金冷眼看見,忙跟過來,送上茶碗,就要裝煙。雲甫揮揮手,叫她:「去喊二少爺來!」大阿金答應一聲,出房去請。

大約過了一刻鐘,玉甫才從左首漱芳的房間裡趔趔趄趄地過來,後面跟着浣芳,見過雲甫,都默默坐下。雲甫先問漱芳現在的病勢,玉甫說不出話,只搖了搖頭,眼中的淚水已經像斷線的珍珠,撲簌簌滾落下來,倉促間來不及取手絹兒,就用袖口去擦。浣芳趴在玉甫膝頭上,扳開玉甫的手,愣愣地抬頭仰視。見玉甫掉淚,也「哇」地一聲哭了起來。大阿金喝止不住,還是玉甫叫她不要再哭, 方纔極力忍住。

雲甫看了這種光景,也覺得慘然,婉轉地說:「漱芳的病,也實在可憐。你住在這裡料理料理,也是應該的。不過總得有個分寸限度才好。我聽說你也在發燒了,可有這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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