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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樓寶鑑 - 100 / 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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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樓寶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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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甫想:也許秀姐有什麼話要跟自己說,就囑咐阿招小心伺候,跟秀姐從後房門踅到她的房中。坐定以後,秀姐說:「二少爺,我要問你:從前她生病,自己着急,說說話就哭;如今我去看她,問問她,她一句話不說,閉着嘴好像要哭,眼淚倒又沒有。你說,這是怎麼回事兒?」玉甫點點頭說:「我看跟從前也有點兒兩樣。明天問一問先生看。」秀姐又說:「二少爺,我想到一件事兒:還是她小時候,到城隍廟去燒香,被叫花子圍住了,受到過驚嚇。咱們去給她打三天醮,求求城隍老爺,好不好?」玉甫說:「這倒也可以。」

說話間,浣芳也跑了來。玉甫問:「房間裡有人嗎?」浣芳說:「阿招在那兒。」秀姐說:「那麼你也應該去陪陪她呀!」玉甫見浣芳躊躇,就起身辭了秀姐,牽着浣芳的手一起到前面漱芳的房間裡,倆人躡手躡腳地走到大床前皮椅上擁抱而坐。阿招得閒,偷偷兒溜走了。房間裡一時寂靜無聲。


  

浣芳在玉甫懷裡,定睛獃臉,口咬手指,不知道轉的什麼念頭。玉甫也不問她,只是愣愣地看。但見浣芳眼圈兒漸漸發紅,眼眶中湧出了晶瑩的淚水。玉甫急忙拍拍她肩膀,問:「你想到了什麼冤枉事情啊?」浣芳不由得也失笑了。

阿招在外間聽不清楚,還以為是玉甫叫喚,趕緊進房來。玉甫回她:「沒什麼事兒。」阿招轉身正要走,誰知漱芳並沒有睡着,叫了聲:「阿招,你歸置完了去睡吧。」阿招答應着,轉問玉甫:「吃不吃稀飯?」玉甫說「不吃」,阿招就去沏茶。漱芳又叫了一聲:「浣芳,你也去睡吧。」浣芳哪裡肯去?玉甫只好詐唬她說:「昨兒晚上讓你吵了一夜,姐姐就病了;你還要睡在這裡,你媽要說你了。」正好阿招送茶壺進來,也說:「你媽叫你去睡。」浣芳無奈,只好跟阿招出房。

玉甫本想不睡,又怕漱芳不安,只得掩上房門,躺在外床,裝作睡着了的樣子。只是一聽見漱芳輾轉反側,就坐起來慇勤安慰,盡心伺候。直到天亮時候,漱芳漸漸睡熟,玉甫方纔朦朧了一小覺。只為房外外場來回走動,把倆人都吵醒了。漱芳勸玉甫再睡會兒,玉甫因為今天中午亞白要來看病,推說已經睡醒了,就穿上衣服先下床來。

玉甫見漱芳精神氣色似乎好了一些,不像昨天那樣一切厭煩,趁清晨房裡沒人,親切地問她:「你到底有什麼事兒不稱心,能不能說給我聽聽?」漱芳冷笑說:「我有什麼事兒不稱心?你也別問了。」玉甫說:「要是沒有別的,等你病好點兒了,城裡去租好房子,你就和媽搬過去,堂子裡的事兒託付給賬房先生,再叫你兄弟一起管管,你說好嗎?」

漱芳聽了,覺得大拂其意,「咳」地一聲,又懊惱起來。玉甫着了慌,趕緊陪笑自認說錯。漱芳倒又嗔着說:「誰說你錯了呀?」玉甫沒得可說了,只好打開房門去喊大阿金。不料浣芳起得很早,聽見這邊開門,跑過來叫聲「姐夫」,問知姐姐好點兒了,非常高興。等到阿招起來,和大阿金一起收拾了房間,玉甫就發兩張名片,叫外場去催請高、錢二位。

將近中午時分,錢子剛帶著高亞白一起來了。玉甫迎進對面浣芳的房間裡,相見行禮,請坐奉茶。亞白先開言說:「兄弟初到上海,並非行醫;只因子剛兄傳說尊命,辱承不棄,不敢固辭。咱們是否先去診脈,然後再閒談,如何?」


  

玉甫稱謝遵命。阿招忙去準備妥當,回來稟報。玉甫囑咐浣芳陪子剛少坐,自己陪同亞白一起過漱芳房間裡來。漱芳躺在床上,見了亞白,輕輕地叫了一聲「高老爺」,伸出手來,下面墊一個脈枕。亞白斜着身子坐在床沿,用心調氣,細細地診脈;左右手都診過,又叫拉開窗帘,看過舌苔,這才回到對面房間。漱芳伸出手來,亞白斜着身子坐在床沿,用心調氣,細細地診脈。

浣芳取出筆墨紙硯,阿招就磨起墨來。子剛讓過一邊。玉甫請亞白坐下,約略訴說病因:「漱芳的病,還是去年九月裡起的。開頭只是受了點兒風寒,發了幾次燒,也還不要緊;到了今年開春,就不對了,一會兒好,一會兒壞,好像天天在生病。先是胃口極壞,飲食一天天減少,有的時候整天一點兒也不吃,身上瘦得都不成樣子了。到了夏天五六月裡,倒好像稍微好點兒了,不過也還有點兒發燒,只是沒有躺倒就是了。他自己覺得好點兒了,也就大意起來:前天坐馬車到明園去了一趟,昨天就躺倒了,精神力氣一點兒也沒有。有時候心裡煩躁,嘴裡就要氣喘;有時候昏昏沉沉,問她一聲不響。一天就吃半碗稀飯,吃下去也全都變成痰了。夜裡老睡不着;睡着了就出冷汗。她自己覺得不好,還一個勁兒地哭。──不知道可有什麼法兒治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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