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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回歸線 - 86 / 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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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回歸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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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我們命中注定要遭厄運,也許我們當中沒有一個人有希望活下去。如果是這樣,那就讓我們發出最後一聲聽了叫人膽寒、叫人毛骨驚然的吼叫吧,這是挑戰的呼叫,是戰斗的怒號!悲傷,去它的!輓歌和哀樂,去它們的!傳記、歷史、圖書館和博物館,去它們的!讓死人去吃掉死人。讓我們活着的人在火山口邊上跳舞吧,這是臨死前的一場舞,不過它仍是一場舞。

我們時代的偉大詩人彌爾頓說,「我愛流動的一切。」今天早晨我高興地拚命大叫着醒來時正想著他,我正在想他的河流、樹木和他的摸索的整個黑暗世界。是啊,我對自己說,我也愛流動的一切:河流、陰溝、熔岩、精液、血、膽汁、詞和句子。


  

我愛從羊膜中濺出的羊水;我愛生着引起痛苦的的結石、腎砂和諸如此類東西的腎臟;我愛撒出的熱呼呼的尿和久治不癒的淋病;我愛歇斯底里的瘋話、像拉痢疾一樣一瀉而出的句子和靈魂全部病態的映像;我愛亞馬遜河和奧裡諾科河這樣的大河,那兒摩拉瓦基乃之流的狂人在一隻無頂的小船上漂過了夢和古老的傳說,淹死在瞎眼的河口中;我愛流動的一切,甚至愛女人來月經時流出的血,它沖走了生育能力不強的精子;我愛會流動的手稿,不論它們是用象形文字寫的、深奧的、反常的、多形體的或是單邊音的;我愛流動的一切,一切其中有時間的和適當的東西,它們把我們帶回永遠不會結束的開始中,即先知們激烈、令人狂喜的猥褻,宗教狂的智慧,牧師和他的橡皮連禱文,妓女的下流話,從排水道里漂走的唾液,乳房裡的奶汁和子宮裡流出的帶苦味的蜜水,以及一切流質的、溶化的、放蕩的和有溶解力的,所有在流動中得到靜化的膿和臟物,那些失去其出身意識的東西和那些將大循環驅向死亡和瓦解的東西。這個偉大的亂倫願望與時間一起向前流動,將來世的偉大概念同此地此刻融匯起來,這是一個空幻、自殺的願望,它被言詞阻擋,被思想麻痹。14 我們從奧德薩街同電話公司的幾個黑女人一起回到家裡時已快到聖誕節的黎明了。火熄了,我們都太累了,於是便穿著衣服上了床。

我的那個姑娘整個晚上都像一頭豹子一樣蹦蹦跳跳,我爬到她身上時她已睡熟了。我在她身上費了一陣勁兒,猶如在一個被淹死或悶死的人身上使勁兒一樣。後來我放棄了努力,自己也睡熟了。

節日期間我們天天喝香擯,早上、中午和晚上,有最便宜的,也有最好的。過了年我就要到第戎去了,人家在那兒給了我一個微不足道的差使:當被交換的英語教師。這是促進法美和睦相處的一項安排。旨在增進這兩個姐妹國家的互相瞭解和友善。

對於這一前程菲爾莫比我更感到鼓舞,他這樣想是有充足理由的,而對於我這不過只是從一個受苦受難的地方轉到另一個受苦受難的地方去而已。我面前沒有希望,這份工作甚至連薪水也沒有。他們指望得到這份工作的人自認有福氣,能夠享受傳播法美和睦這一福音的特權,這是為一個闊佬的兒子預備的工作。

啟程前一天晚上我們玩得很開心。天快亮時下起了雪。我們走過一個個街區,最後再看一眼巴黎。穿過暈多敏克街時我義。

正在發生什麼事情,正在上演一出啞劇,它沒有使我完全驚獃,卻也叫我惶惶不知所措。在全世界,凡有這些燈光黯淡的墳墓的地方你都會看到這一令人難以置信的場面,同樣的惱人的溫度、同樣的朦朦朧朧的光線、同樣的嗡嗡聲。在特定的時辰內,整個基督教世界裡穿黑衣的人都俯在祭壇前。牧師就站在那上面,手裡拿着一本小書,另一隻手裡拿着一隻吃飯鈴或噴霧器。

他對眾人喃喃佈道,他的話即使能叫人聽懂也不再有一點兒意義。很可能他是在乞求上帝保佑他們吧,也保佑國家,保佑統治者,保佑槍炮、戰艦、軍火和手榴彈。祭壇上圍在牧師身邊的是一群小男孩,穿著打扮像上帝的安琪兒,他們唱男高音和女高音。全是純潔的小羊羔,全穿著裙子,看不出性別,像牧師本人一樣是扁平足和近視眼。


  
真是絶妙的不辨雌雄的貓叫春、是符合J一mol節拍的鬆緊內褲裡的性行為。

我在昏暗的光線下儘量仔細地觀察這兒的情況,既令人眼花鐐亂,又叫人目瞪口獃。我自忖,整個文明世界、整個世界都是這樣,真是太棒了。不論下雨還是天晴,下冰雹、雨夾雪、雪、打雷、閃電、戰爭、饑饉、瘟疫,都不受絲毫影響。總是同樣的惱人溫度,同樣的胡言亂語,同樣的在腳腕上繫帶子的鞋和上帝的小安滇兒唱男高音和女高音。

靠近出口處有一隻開了一個孔的小箱子,是為了繼續天國的工作的,於是上帝的恩典便會像雨點一樣落在帝王頭上,落在國家裡,落在軍艦、高效炸葯、坦克和飛機上,於是工人會增強臂力,有力氣屠宰馬、牛和羊,有力氣在鐵大樑上鑽孔,有力氣在別人的褲子上綴扣子,有力氣出售胡蘿蔔、縫紉機和汽車,有力氣消滅蟲子、打掃馬棚、倒垃圾箱、洗刷廁所,有力氣寫新聞標題、在地下鐵道里剪票。力氣……力氣,原來這喃喃自語和戲弄人的把戲只是為了給人一點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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