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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回歸線 - 50 / 103
世界名著類 / 亨利·米勒 / 本書目錄 || 記錄本頁面 我的閱讀標記

北回歸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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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自己很了不起……如果沒有一些過人之處我也就不會遇到這些難題了。使我煩躁不安的是無法表達自己的想法,人們認為我是一個追逐女色的人。這些人就這麼膚淺,這些自命不凡的學者整天坐在咖啡館露天座上反覆進行心理反芻……還不壞,嗯

心理反芻?替我把它寫下來,下星期我要把這話用在我的專欄裡……對了,你讀過司太克的書嗎?他寫得好嗎?叫我看那像一本病歷。我衷心希望自己能鼓足勇氣去拜訪一位精神分析學家……找個好人,我的意思是,我不想見到留山羊鬍子、穿常禮服的奸滑小人,比如你的朋友鮑裡斯。


  

你怎麼能容忍這些傢伙呢?他們不叫你厭煩嗎?我注意到你跟誰都講話,你根本不在乎。也許你做得對,我也希望自己別他媽的這麼挑剔。

可是那伙在大教堂附近蕩來蕩去的髒兮兮的小猶太佬真叫人討厭,他們說起話來同教科書一個味兒。如果我能天天跟你談一陣也許心裡會輕鬆一些,你很善於傾聽別人講話。我知道你根本不在乎我怎麼樣,不過你有耐心,也沒有什麼理論去探討,我猜你準是事後把這些都記在你那本筆記上了。聽著,我不在乎你說我什麼,可是別把我寫成一個追逐女色的人

那樣就太簡單了。

有朝一日我要寫一本關於我自己。關於我的思想的書,我指的不僅僅是一份內省分析……我是說我要把自己放在手術台上,把所有內臟都擺出來讓人看……每一件東西。以前有人這樣做過嗎?你在笑什麼?我講得太天真了?”

我笑是因為每回一談到這本他有朝一日要寫的書,事情就顯得有點兒滑稽了。只要他一說「我的書」,整個世界立即便縮小到范諾登和他的公司伸手可及的範圍之內。這本書一定要絶對用自己的觀點寫成,一定要絶對十全十美,這便是他不可能着手開始寫的原因之一。一旦有了一個想法他便提出疑問,他記得陀思妥耶夫斯基寫過這個,或者哈姆森寫過,或是別的什麼人寫過。

「我並不是說我要寫得比他們好,不過我想與他們有所不同。」他解釋道。於是他不去寫自己的書,卻一個個作家挨着往下讀,以便確實弄清他不會踩到這些作家的私人領地上。書讀得越多他便越瞧不起別人,這些作家沒有一個能令他滿意,沒有一個達到他為自己規定的那種十全十美的境地。

他常常會全然忘記自己連一章也沒有寫完,卻嚴然以屈尊的態度談論這些作家,彷彿署着他大名的書已擺滿了一書架,而且這些書都是廣為人知的,因而再提到書名也顯得多餘了。他從來沒有公開撒謊,不過那些被他硬拉住聽他宣講他的獨到哲學和批評觀、聽他發牢騷的人顯然都想當然地以為在誇誇其談的言辭後面立着一大堆大部頭著作。尤其是那些年輕的。傻呼呼的處女,他是以給她們念自己的詩的藉口把這些女孩子哄騙到房間裡來的,另一個更妙的藉口便是要征求她們的意見。

他一點也不感到難為情或是不好意思便把草草寫着幾行詩的一張臟兮兮的紙條拿給她們看

按照他的說法,這是一首新詩的枝幹部分

然後他便擺出十分嚴肅的架勢要她們誠實地發表意見。通常她們什麼評論性意見也說不出來,因為這幾行詩毫無意義,她們看後完全摸不着頭腦。於是范諾登便抓住這個機會向她們講解他的藝術觀,不用說,這套觀點全是他為了應景胡編亂造出來的。

扮演這樣一個角色後來成了他的拿手好戲,從埃茲拉·龐德的詩到上床間的過渡變得又簡單又自然,像從樂曲的一個調轉為另一個調。事實上,如果過渡實現不了便會造成不和諧,當范諾登對付他稱之為「容易上鈎的女人」的傻娘兒們時一出錯便會造成這種不和諧。自然,儘管生來便是這樣一個人,他一提起那些致命的判斷錯誤仍不免猶猶豫豫。不過一旦開始談起一個這類錯誤他便十分坦誠,其實一講起自己做的蠢事他還能反常地從中得到幾分樂趣呢。

比如說,有一個女人,他追求這個女人已經差不多有十年了

先是在美國,後來又在巴黎。這是同他保持真誠友好關係的唯一一個異性,他們不僅都喜歡對方,還相互理解。起初我覺得他若真能把這個女人弄到手,問題也就解決了。促成他們成功結合的一切因素都有了

只是缺少最基本的。


  

貝西為人處事几乎同范諾登一樣乖張。對於把自己獻給某個男人,貝西絲毫不感興趣,正如她對於餐後甜點心不感興趣一樣。她通常會自己挑出選中的男人,然後自己向他提議上床睡覺。她長得不醜,可是誰也不能說她長得好看。

她的身材很好,這是最主要的

據說她很欣賞自己的身材。

他們兩個人十分親密,有時為了滿足貝西的好奇心同時也是徒勞地希冀顯顯本事,從而激發貝西的情慾,范諾登同別的女人約會前便設法把她藏在自己的衣櫥裡。完事後貝西從藏身之處鑽出來,他們便會滿不在乎地談論此事。就是說,他們几乎對一切都漠不關心,除了「技術」。「技術」是貝西最喜歡用的詞之一,至少在我有幸聆聽到的那幾次討論中是這樣的。

范諾登會問,「我的技術有什麼毛病?」貝西說,「你太粗魯。如果你還希望勾引我就得溫柔一些。」

如同我說的,他們彼此間十分理解。我在一點半鐘去找范諾登時常看到貝西坐在床邊,被子掀到一邊,范諾登在請求她撫摸自己的下體……他說,「只要輕輕摸幾下,這樣我就有勇氣爬起來了。」要不他就催促貝西吮吸它,她不幹,這時他倆便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我永遠也沒法把這個婊子弄到手,」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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