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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回歸線 - 47 / 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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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回歸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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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他正在穿褲子。他既不請求原諒也不轉過身去,這使我略有幾分驚奇。

看著他滿不在乎地站着系褲扣,一邊還吩咐她做這做那,我不禁吃吃笑了。「別管她,」說著,他極其輕蔑地瞪了她一眼。「她不過是一頭肥母豬。你想擰就在她屁股上擰一把,她不會說什麼的。」接着范諾登又用英語對她說,「過來,你這婊子,把手放在這上面!」聽到這話我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來。這一陣歇斯底里的大笑也感染了那個侍女,儘管她不明白我在笑什麼。侍女開始把釘在牆上的一排繪畫和照片取下來,這些畫兒和照片上大多是范諾登本人,「你,」他用大拇指戳戳,「到這兒來!這兒有件可以紀念我的東西。」


  

說著他從牆上撕下一張照片

「等我走了你就用它擦屁股好了。」說完他又轉向我,「她是一個傻婊子,就算我用法語說她也不會顯得聰明些。」侍女大張着嘴站在那兒,顯然是認為範諾登瘋了。「喂!」他朝她大喝一聲,好像她耳朵不好似的。「喂,你!對了,說你呢!像這樣……」他邊說邊拿起照片,他自己的照片,用它擦了擦屁股。

「像這樣!懂了嗎?看來你得給她畫張圖才行。」說著他嗝起下唇,表示極度厭惡。

他無可奈何地監視着她把東西扔進幾隻大箱子裡。「這兒,把這些也放進去,」說著他遞給她一隻牙刷和裝灌洗器的袋子。

他的東西有一半仍攤在地板上,箱子都已塞滿,沒有地方可裝繪畫、書和半空的瓶子了。他說,「坐一會兒,咱們有的是時間,咱們得好好想一想。你若是不來我永遠也搬不出去,你看我一點兒辦法也沒有。別忘了提醒我帶走燈泡……那都是我的,還有廢紙簍也是屬於我的。

這些王八蛋,他們要你像豬一樣生活。」

這時侍女下樓拿麻繩去了……「你等着瞧……她會間我要麻繩錢的,哪怕只有三個蘇呢。在這兒,他們給你褲子綴一個扣子也得要錢。這伙討厭的、骯髒的小偷!」他從壁爐台上取了一瓶蘋果燒酒,並且點頭示意我抓起另一瓶。“把它帶到新地方去沒有用,現在把它喝光拉倒。

不過別給她喝!這王八蛋,我連一張手紙也不留給她。我真想在走之前把這個地方弄個一塌糊塗。

對了……想撤尿就撒在地板上,我還想在五斗櫥抽屜裡大便呢。”他對自己、對一切都十分厭惡,因而不知該做什麼才能發泄發泄怨氣。於是他提着酒瓶走到床前,掀起床罩把燒酒灑在床墊上。這還嫌不過痛,他又用腳拚命在床墊上踩,可遺憾的是鞋底井沒有泥。

他又取下床單擦鞋,嘴裡憤憤不平地喃喃道,「這樣他們就有點兒事情幹了。」最後,他含了一口酒,腦袋向後昂着漱喉嚨,待漱得心滿意足了才一口全啐在鏡子上。「瞧著,你們這些下賤的王八蛋!等我走了好好擦去吧!」他在屋裡踱來踱去,嘴裡一邊還咕嚕着什麼。看到自己的爛襪子扔在地上他便揀起來撕個粉碎,畫兒也惹他大動肝火,他拾起一張一腳把它湍透了

這是他認識的一個女同性戀者給他畫的肖像。

「那個婊子!你知道她居然有膽量要我幹什麼?她要我把玩過的娘兒們介紹給她。我寫文章吹捧她,她從來沒有給過我一個蘇,還以為我真心崇拜她的畫呢。若不是我答應安排她同那個明尼蘇達州來的女人見面,她才不會白給我畫這張像呢。她簡直快為那女人發狂了……像條發情的狗一樣到處跟着我們……我們沒法甩掉這婊子!她差點兒沒把我纏死。

我煩得要死,几乎不敢再領女人到這兒來,唯恐她會破門衝進來揍我一頓。我總是像賊一樣悄悄溜上來,一進來就趕快鎖上門……她和那個格魯吉亞娘兒們


  
她倆逼得我要發瘋,一個總是在發情,另一個總是肚子餓。我最恨睡一個餓着肚子的女人,那就像把一塊吃的塞進她肚子裡然後又掏出來……天啊,這使我想起一件事情……我把那藍色藥膏放在哪兒了?那很要緊,你生過那樣的瘡嗎?比吃一劑藥還難受。也不知道是從哪兒染上的,上星期這兒來了那麼多女人,我大概早把她們忘了。

這很有意思,因為她們身上都散髮出純潔的氣息。你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侍女把范諾登的東西都堆在人行道上,旅館老闆酸溜溜地在一旁看著。等東西全裝上出租車,車裡就只坐得下一個人了。

車剛一開范諾登便掏出一張報紙把他的鍋碗瓢盆包紮起來,新住處嚴禁做飯。待我們到了目的地他的行李已經又全部打開了,若是我們到達時那老闆娘沒把頭探出門來還不會那麼叫人難堪。她嚷道,「我的天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是什麼意思?」

范諾登被她嚇住了,他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只是用法語道,「是我……是我,太太!」說完他又轉向我惡狠狠地咕噥道,「這個笨蛋!看見她的臉色了?她要給我找麻煩呢。」

這家旅館位於一條陰暗的小道後面,呈一個長方形,同一所現代罪犯教養所十分相似。衣櫥又大又沒有一點光澤,儘管瓷磚牆上映出的影子很堂皇。窗子上都掛着鳥籠子,到處釘着小小的琺瑯牌子,用陳腐的語言請求客人們不要做這個、不要忘記那個。這家旅館几乎一塵不染,只是窮得一貧如洗,破破爛爛,一副衰敗景象。

鋪椅墊的椅于用鐵絲捆在一起,令人不快地聯想到電椅。范諾登的房間在五樓,上樓時他告訴我莫泊桑一度也曾在這兒住過,同時又說大廳裡有一種古怪的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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