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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彞,字仲常,晉寧人。性高介有守,一時名稱籍甚。至正十八年,賊由絳州垣曲縣襲晉寧。城陷,城中死者十二三。彞整冠衣,聚妻子,家有大井,彞坐井上,令妻子婢輩循次投井中,而己隨赴之。彞既死,賊首王士誠使人即彞家邀致之,至則彞已死矣。賊平,朝廷贈彞臨汾縣尹,賜謚純潔。
有張岩起、王佐者,皆士人也,並以不屈賊而死。岩起字傅霖,汾州人。累舉不中,嘗用薦者征為國子助教。居一歲,免歸。盜既去晉寧,復陷汾州,岩起與妻赴井死。王佐字元輔,晉寧人。從父居上都,教授裡巷,不與時俯仰。會賊至,倉卒不能避,為所獲,欲降之。佐傲岸自如,詬賊不輟,因見害。又有吳德新者,字止善,建昌人。工醫,留京師,久之,嘗往寧夏。會盜至,德新見執,脅使降,德新厲聲曰:「我生為皇元人,死作皇元鬼,誓不從爾賊!」賊乃縛其兩手,加白刃頸上,迫其畏屈,德新罵不已。乃曳之井上,陽欲擠之。德新偶得寬,即自投井中,仰罵賊。賊下射,矢貫其頂,罵益力。賊怒,以長槍刺之。然亦壯其志,憐其死,曰:「此真丈夫也!」以土埋井而去。
顏瑜,字德潤,兗州曲阜人,兗國復聖公五十七代孫也。以行誼用舉者,為鄒及陽曲兩縣教諭。至正十八年,田豐起山東,瑜攜家走鄆城,道遇賊,以刃來脅瑜曰:「爾何人?」瑜曰:「我東魯書生也。」賊執瑜曰:「爾書生,吾不爾殺,可從我見主帥。」瑜罵曰:「爾賊,何主帥邪!」賊怒,欲殺瑜,瑜無懼色。復使之寫旗,瑜大詬曰:「爾大元百姓,天下亂,募爾為兵,而反為叛逆。我腕可斷,豈能為爾寫旗從逆乎!」賊以槍刺瑜,至死罵不絶口。其妻子皆為所害。
又有曹彥可者,亳州人。會妖寇起裡中,多田野無賴子,目不知書者。既破亳,揭帛于竿,皆群趨彥可家劫之,使寫旗。彥可力辭,乃迫以刀斧。彥可唾之曰:「我儒者,知有君父,寧死耳,豈為汝寫旗者耶!」賊怒,遂見害,年七十矣。其家素貧,又死於亂,藁殯其屍。賊既定,有司具以事聞,中書為給貲以葬,賜謚節愍。
王士元,字堯佐,恩州人。泰定四年進士,由棣州判官累遷知磁州。值軍興,饋餉需索日繁,民不堪命。士元心念其民,力為區畫,至為將士陵辱訶責,弗避也。改知浚州。州濱黃河,嘗經盜賊,城堞不完,市井空荒,士元邑邑不得志,而臨事未嘗易其素。至正十七年,賊復迫浚州,州兵悉潰散,士元坐堂上,顧其子致微使避賊,曰:「吾守臣,居此,職也。若可逃生。」子侍立,不忍去。賊前問曰:「爾為誰?」士元叱曰:「我王知州也。強賊識我否?」賊欲縛士元,士元奮拳毆賊,賊怒,並其子殺之。
楊樸,字文素,河南人。早以文學得推擇為吏,任至滁州全椒縣尹。滁界廬江,廬江陷于寇,滁人震動。行省參政也先總兵于滁,不理軍事,唯縱飲,至暮,城門不鑰,寇入縱火,猶張燭揮杯,急逾城出走。樸度必死,乃盡殺其妻女,朝服坐堂上。盜欲降之,樸指妻女示曰:「我已戕我屬,政欲死官守耳,尚何云云!」乃連唾之。賊縶樸,倒懸樹上,而割其肉至盡,猶大罵弗絶。
趙璉,字伯器,宏偉之孫也。至治元年,登進士第,授嵩州判官。再調汴梁路祥符縣尹。入為國子助教。累遷湖廣行省左右司郎中。除杭州路總管。杭于東南為劇郡,地大民夥,長吏多不稱其職。璉為人強毅開敏,精力絶人,吏莫不服其明決,而不敢欺。浙右病于徭役,民充坊裡正者,皆破其家。朝廷令行省召八郡守集議便民之法,璉獻議以屬縣坊正為僱役,裡正用田賦以均之,民咸以為便。有盜誘其同惡,持刃出市,斫人以索金,市民乃戶斂以予之,人無敢言者。璉曰:「此不可長也。」遣卒掩捕之,盡戮諸市。踰年,召拜吏部侍郎。杭人思之,刻其政績于碑。歷中書左司郎中,除禮部尚書。尋遷戶部,拜參議中書省事。出為山北遼東道廉訪使。是時河南兵起,湖廣、荊襄皆陷,而兩淮亦騷動。朝廷乃析河南地,立淮南江北行省于揚州,以璉參知政事。璉方病水腫,即輿疾而行。既至,分省鎮淮安,又移鎮真州。
會張士誠為亂,突起海濱,陷泰州。興化,行省遣兵討之,不克。乃命高郵知府李齊往招諭之。士誠因請降,行省授以民職,且乞從征討以自效。遂移璉鎮泰州,璉乃趣士誠治戈船,趨濠、泗。士誠疑憚不肯發,又覘知璉無備,遂復反。夜四鼓,縱火登城。璉力疾捫佩刀上馬,與賊鬥市衢。賊圍璉,邀至其船,璉詰之曰:「汝輩罪在不赦,今既宥爾誅戮,又錫以名爵,朝廷何負于汝,乃既降復反邪!汝棄信逆天,滅不旋踵。我執政大臣,豈為汝賊輩屈乎!」即馳騎奮擊賊,賊以槊撞璉墜地,欲舁登其舟,璉真目大罵,遂死之。其仆揚兒以身蔽璉,亦俱死。及亂定,州民收其屍,歸殯于真州。事聞,賻鈔三百錠,仍官其子錡。
弟琬,字仲德,仕至台州路總管。至正二十七年,方國瑛以舟挾琬至黃岩。琬潛登白龍奧,舍於民家,絶粒不食。人勸之食,輒瞑目卻之,七日而死。
孫捴,字自謙,曹州人。至正二年進士,授濟寧路錄事。張士誠據高郵叛,或謂其有降意,朝廷擇烏馬兒為使,招諭士誠,而用捴輔行。捴家居,不知也。中書借捴集賢待制,給驛,就其家起之。捴強行抵高郵,士誠不迓詔使。捴等既入城,反覆開諭,士誠等皆竦然以聽。已而拘之他室,或日一饋食,或間日一饋食,欲以降捴,捴唯詬斥而已。乃令其黨捶捴,肆其陵辱,捴不恤也。及士誠徙平江,捴與士誠部將張茂先謀,將捴所授站馬札子,遣壯士浦四、許誠赴鎮南王府,約日進兵復高郵。謀泄,執捴訊問,捴罵聲不絶,竟為所害。後賊中見失節者,輒自相嗤曰:「此豈孫待制耶!」事聞,贈翰林侍讀學士、中奉大夫、護軍,追封曹南郡公,謚忠烈。賜田三頃恤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