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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年,隆福太后在東宮,以文用舊臣,欲使文用授皇孫經,具奏上,以帝命命之。文用每講說經旨,必附以朝廷故事,丁嚀譬喻,反覆開悟,皇孫亦特加敬禮。三十一年,帝命文用以其諸子入見,文用曰:「臣蒙國厚恩,死無以報,臣之子何能為!」命至再三,終不以見。是歲,世祖崩,成宗將即位上都,太后命文用從行。既即位,巡狩三不剌之地,文用曰:「先帝新棄天下,陛下巡狩,不以時還,無以慰安元元,宜趣還京師。且臣聞人君猶北辰然,居其所而眾星拱之,不在勤遠略也。」帝悟,即日可其奏。是行也,帝每召入帳中,問先朝故事,文用亦盛言先帝虛心納賢、開國經世之務,談說或至夜半。文用自先帝時,每侍燕,與蒙古大臣同列,裕宗嘗就榻上賜酒,使毋下拜跪飲,皆異數也。帝在東宮時,正旦受賀,于眾中見文用,召使前曰:「吾向見至尊,甚稱汝賢。」輒親取酒飲之。至是,眷賚益厚。是年,詔修先帝實錄,升資德大夫、知制誥兼修國史。文用於祖宗世系功德、近戚將相家世勛績,皆記憶貫穿,史館有所考究質問,文用應之無遺失。大德元年,上章請老,賜中統鈔萬貫以歸,官一子,鄉郡侍養。六月戊寅,以疾卒,年七十有四,子八人:士貞,士亨,士楷,士英,士昌,士恆,士廉,士方。贈銀青榮祿大夫、少保、趙國公,謚忠穆。
文直字彥正,俊之第四子也。剛毅莊慄,簡言笑,通經史法律。為藁城長官,佩金符。初,兄文炳及季弟文忠去事世祖,次文用亦在朝,俱有仰于家,而食者百餘口,文直勤儉,始終不替。內則養生送死之合禮,外則中表賓問之中度,奉上接下,一敬一愛,藹乎其睦也。性好施而甚仁,裡閈或貧不自立,每陰濟其急,不使之知恩所從來。微至僮病,必手予粥藥。或止之,曰:‘不忍以其賤地違吾愛心。”及棄官,浮沉裡社,任真適意,親賓過從,尊酒相勞。家門日以烜赫,己獨恬然,不見諸辭色。以病卒,年五十有二。
文忠字彥誠,俊第八子也。歲壬子,入侍世祖潛邸。王鶚嘗言詩,因問文忠能之乎,文忠曰:「吾少讀書,惟知入則孝于親,出則忠於君而已。詩非所學也。」癸丑,從征南詔。已未,伐宋,與兄文炳、文用敗宋兵于陽羅堡,得蒙沖百艘,進圍鄂。世祖即位,置符寶局,以文忠為郎,授奉訓大夫,居益近密,嘗呼董八而不名。文忠不為容悅,隨事獻納,中禁事秘,外多不聞。至元二年,安童以右丞相入領中書,建陳十事,言忤旨,文忠曰:「丞相素有賢名,今秉政之始,人方傾聽,所請不得,後何以為?」遂從旁代對,懇悃詳切,如身條是疏者,始得允可。
八年,侍講學士徒單公履欲奏行貢舉,知帝于釋氏重教而輕禪,乃言儒亦有之,科舉類教,道學類禪。帝怒,召姚樞、許衡與宰臣廷辨。文忠自外入,帝曰:「汝日誦《四書》,亦道學者。」文忠對曰:「陛下每言:士不治經講孔孟之道而為詩賦,何關修身,何益治國!由是海內之士,稍知從事實學。臣今所誦,皆孔孟之言,焉知所謂道學!而俗儒守亡國余習,欲行其說,故以是上惑聖聽,恐非陛下教人修身治國之意也。」事遂止。十一年,伐宋,民困供饋,文忠奏免常歲橫徵,從之。帝嘗見宋降將,從容問宋所以亡者,皆曰:「賈似道當國,薄武人而重文儒,將士怨之,莫有鬥志。故大軍既至,爭解甲歸命也。」帝問文忠:「此言何如?」文忠因詰之曰:「似道薄汝矣,而君則貴汝以官,富汝以祿,未嘗薄汝也。今有怨于相,而移于君,不肯一戰,坐視國亡,如臣節何!然則似道薄汝者,豈非預知汝曹不足恃乎!」帝深善之。有旨徙大都獵戶于郢中,文忠奏止之。又請罷官鬻田器之稅,聽民自為。
時多盜,詔犯者皆殺無赦。在處繫囚滿獄。文忠言:「殺人取貨,與竊一錢者均死,慘黷莫甚,恐乖陛下好生之德。」敕革之。或告漢人毆傷國人,及太府監屬盧甲盜剪官布。帝怒,命殺以懲眾。文忠言:「今刑曹于囚罪當死者,已有服辭,猶必詳讞,是豈可因人一言,遽加之重典!宜付有司閲實,以俟後命。」乃遣文忠及近臣突滿分核之,皆得其誣狀,遂詔原之。帝因責侍臣曰:「方朕怒時,卿曹皆不敢言。非董文忠開悟朕心,則殺二無辜之人,必取議中外矣。」因賜文忠金尊,曰:「用旌卿直。」裕宗亦語宮臣曰:「方天威之震,董文忠從容諫正,實人臣難能者。」太府監屬奉物詣文忠泣謝曰:「鄙人賴公復生。」文忠曰:「吾素非知子,所以相救于危急者,蓋為國平刑,豈望子見報哉!」卻其物不受。
自安童北伐,阿合馬獨當國柄,大立親黨,懼廉希憲復入為相,害其私計,奏希憲以右丞行省江陵。文忠言:「希憲國家名臣,今宰相虛位,不可使久居外,以孤人望,宜早召還。」從之。十六年十月,奏曰:「陛下始以燕王為中書令、樞密使,才一至中書。自冊為太子,累使明習軍國之事,然十有餘年,終守謙退,不肯視事者,非不奉明詔也,蓋朝廷處之未盡其道爾。夫事已奏決,而始啟太子,是使臣子而可否君父之命,故惟有唯默避遜而已。以臣所知,不若令有司先啟而後聞,其有未安者,則以詔敕斷之,庶幾理順而分不逾,太子必不敢辭其責矣。」帝即日召大臣,面諭其意,使行之。復語太子曰:「董八,崇立國本者,其勿忘之。」
禮部尚書謝昌元請立門下省,封駁制敕,以絶中書風曉近習奏請之弊。帝鋭意欲行之,詔廷臣雜議;且怒翰林學士承旨王磐曰:「如是有益之事,汝不入告,而使南方後至之臣言之,汝用學問何為!必今日開是省。」三日,廷臣奏以文忠為侍中,及其屬數十人。近臣乘便言曰:「陛下將別置省,此實其時。然得人則可以寬聖心,新民聽;今聞盜詐之臣與居其間,不可。」其言多指文忠。文忠忿辨曰:「上每稱臣不盜不詐,今汝顧臣而言,意實在臣。其顯言臣盜詐何事!」帝令言者出,文忠猶訴不止,且攻其害國之奸。帝曰:「朕自知之,彼不言汝也。」其人忌文忠,欲中害之,然以文忠清慎無過,乃奉鈔萬緡為壽,求交歡,文忠卻之。文炳為中書左丞,卒,太傅伯顏乃表文忠可相,帝使繼其官,文忠辭曰:「臣兄有平定南方之勞,可居是位。臣嘗給事居中,所宣何力,敢冒居重職乎!」
十八年,升典瑞局為監,郎為卿,仍以文忠為之。授正議大夫,俄授資德大夫、僉書樞密院事,卿如故。車駕行幸,詔文忠毋扈從,留居大都,凡宮苑、城門、直舍、徼道、環衛、營屯、禁兵、太府、少府、軍器、尚乘諸監,皆領焉。兵馬司舊隷中書,並付文忠。時權臣累請奪還中書,不報。是冬十月二十有五日,鷄鳴,將入朝,忽病仆,帝遣中使持藥投救,不及,遂卒,甚悼惜之,賻錢數十萬。後製贈光祿大夫、司徒,封壽國公,謚忠貞。
○嚴實子忠濟 忠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