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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宗崩,度宗又其所立,每朝必答拜,稱之曰「師臣」而不名,朝臣皆稱為「周公」。甫葬理宗,即棄官去,使呂文德報北兵攻下沱急,朝中大駭,帝與太后手為詔起之。似道至,欲以經筵拜太師,以典故須建節,授鎮東軍節度使,似道怒曰:「節度使粗人之極致爾!」遂命出節,都人聚觀。節已出,復曰:「時日不利。」亟命返之。宋制:節出,有撤關壞屋,無倒節理,以示不屈。至是,人皆駭嘆。然下沱之報實無兵也。三年,又乞歸養。大臣、侍從傳旨留之者日四五至,中使加賜賚者日十數至,夜即交臥第外以守之。除太師、平章軍國重事,一月三赴經筵,三日一朝,赴中書堂治事。賜第葛嶺,使迎養其中。吏抱文書就第署,大小朝政,一切決於館客廖瑩中、堂吏翁應龍,宰執充位署紙尾而已。
似道雖深居,凡台諫彈劾、諸司薦闢及京尹、畿漕一切事,不關白不敢行,李芾、文天祥、陳文龍、陸達、杜淵、張仲微、謝章輩,小忤意輒斥,重則屏棄之,終身不錄。一時正人端士,為似道破壞殆盡。吏爭納賂求美職,其求為帥閫、監司、郡守者,貢獻不可勝計。趙氵晉輩爭獻寶玉,陳奕至以兄事似道之玉工陳振民以求進,一時貪風大肆。五年,復稱疾求去。帝泣涕留之,不從。令六日一朝,一月兩赴經筵。六年,命入朝不拜。朝退,帝必起避席,目送之出殿廷始坐。繼又令十日一入朝。
時襄陽圍已急,似道日坐葛嶺,起樓閣亭榭,取宮人娼尼有美色者為妾,日淫樂其中。惟故博徒日至縱博,人無敢窺其第者。其妾有兄來,立府門,若將入者,似道見之,縛投火中。嘗與群妾踞地鬥蟋蟀,所狎客入,戲之曰:「此軍國重事邪?」酷嗜寶玩,建多寶閣,日一登玩。聞余有玉帶,求之,已徇葬矣,發其塚取之。人有物,求不予,輒得罪。自是,或累月不朝,帝如景靈宮亦不從駕。八年,明堂禮成,祀景靈宮。天大雨,似道期帝雨止升輅。胡貴嬪之父顯祖為帶禦器械,請如開禧故事,卻輅,乘逍遙輦還宮,帝曰平章云云,顯祖紿曰:「平章已允乘逍遙輦矣。」帝遂歸。似道大怒曰:「臣為大禮使,陛下舉動不得預聞,乞罷政。」即日出嘉會門,帝留之不得,乃罷顯祖,涕泣出貴嬪為尼,始還。
似道既專恣日甚,畏人議己,務以權術駕馭,不愛官爵,牢籠一時名士,又加太學餐錢,寬科場恩例,以小利啖之。由是言路斷絶,威福肆行。
自圍襄陽以來,每上書請行邊,而陰使台諫上章留己。呂文煥以急告,似道復申請之,事下公卿雜議。監察御史陳堅等以為師臣出,顧襄未必能及淮,顧淮未必能及襄,不若居中以運天下為得。乃就中書置機速房以調邊事。時物議多言高達可援襄陽者,監察御史李旺率朝士入言于似道。似道曰:「吾用達,如呂氏何?」旺等出,嘆曰:「呂氏安則趙氏危矣。」文煥在襄,聞達且入援,亦不樂,以語其客。客曰:「易耳,今朝廷以襄陽急,故遣達援之,吾以捷聞,則達必不成遣矣。」文煥大以為然。時襄兵出,獲哨騎數人,即繆以大捷奏,然不知朝中實無援襄事也。襄陽降,似道曰:「臣始屢請行邊,先帝皆不之許,向使早聽臣出,當不至此爾。」
十月,其母胡氏薨,詔以天子鹵簿葬之,起墳擬山陵,百官奉襄事,立大雨中,終日無敢易位。尋起複入朝。
度宗崩。大兵破鄂,太學諸生亦群言非師臣親出不可。似道不得已,始開都督府臨安,然憚劉整,不行。明年正月,整死,似道欣然曰:「吾得天助也。」乃上表出師,抽諸路精兵以行,金帛輜重之舟,舳臚相銜百餘里。至安吉,似道所乘舟膠堰中,劉師勇以千人入水曳之不能動,乃易他舟而去。至蕪湖,遣還軍中所俘曾安撫,以荔子、黃甘遺丞相伯顏,俾宋京如軍中,請輸歲幣稱臣如開慶約,不從。夏貴自合肥以師來會,袖中出編書示似道曰:「宋歷三百二十年。」似道俯首而已。時一軍七萬餘人,盡屬孫虎臣,軍丁家洲。似道與夏貴以少軍軍魯港。二月庚申夜,虎臣以失利報,似道倉皇出,呼曰:「虎臣敗矣!」命召貴與計事。頃之,虎臣至,撫膺而泣曰:「吾兵無一人用命也。」貴微笑曰:「吾嘗血戰當之矣。」似道曰:「計將安出?」貴曰:「諸軍已膽落,吾何以戰?公惟入揚州,招潰兵,迎駕海上,吾特以死守淮西爾。」遂解舟去。似道亦與虎臣以單舸奔揚州。明日,敗兵蔽江而下,似道使人登岸揚旗招之,皆不至,有為惡語慢罵之者。乃檄列郡如海上迎駕,上書請遷都,列郡守於是皆遁,遂入揚州。
陳宜中請誅似道,謝太后曰:「似道勤勞三朝,安忍以一朝之罪,失待大臣之禮。」止罷平章、都督,予祠官。三月,除似道諸不恤民之政,放還諸竄謫人,復吳潛、向士璧等官,誅其幕官翁應龍,廖瑩中、王庭皆自殺。潘文卿、季可、陳堅、徐卿孫皆似道鷹犬,至是交章劾之。四月,高斯得乞誅似道,不從。而似道亦自上表乞保全,乃命削三官,然尚居揚不歸。五月,王龠論似道既不死忠,又不死孝,太皇太后乃詔似道歸終喪。七月,黃鏞、王應麟請移似道鄰州,不從。王龠入見太后曰:「本朝權臣稔禍,未有如似道之烈者。縉紳草茅不知幾疏,陛下皆抑而不行,非惟付人言于不恤,何以謝天下!」始徙似道婺州。婺人聞似道將至,率眾為露布逐之。監察御史孫嶸叟等皆以為罰輕,言之不已。又徙建寧府。翁合奏言:「建寧乃名儒朱熹故里,雖三尺童子粗知向方,聞似道來嘔惡,況見其人!」時國子司業方應發權直舍人院,封還錄黃,乞竄似道廣南;中書舍人王應麟、給事中黃鏞亦言之,皆不從。侍御史陳文龍乞俯從眾言,陳景行、徐直方、孫嶸叟及監察御史俞浙並上疏,於是始謫似道為高州團練使、循州安置,籍其家。
福王與芮素恨似道,募有能殺似道者使送之貶所,有縣尉鄭虎臣欣然請行。似道行時,侍妾尚數十人,虎臣悉屏去,奪其寶玉,徹轎蓋,?行秋日中,令舁轎伕唱杭州歌謔之,每名斥似道,辱之備至。似道至古寺中,壁有吳潛南行所題字,虎臣呼似道曰:「賈團練,吳丞相何以至此?」似道慚不能對。嶸叟、應麟奏似道家畜乘輿服禦物,有反狀,乞斬之。詔遣鞫問,未至。八月,似道至漳州木綿庵,虎臣屢諷之自殺,不聽,曰:「太皇許我不死,有詔即死。」虎臣曰:「吾為天下殺似道,雖死何憾?」拉殺之。
宋史卷四百七十五 列傳第二百三十四
◎叛臣上
○張邦昌劉豫苗傅(劉正彥附)杜充吳曦
宋失其政,金人乘之,俘其人民,遷其寶器,效遼故事,立其臣為君,冠屨易位,莫甚斯時。高宗南渡,國勢弗振,悍仆狂奴,欺主衰敗,易動于惡。兵雖兇器,尤忌殘忍,將用忍人,先無仁心,視背君親猶反掌耳。世將之子使握重兵,居之厄塞之地,豈非召亂之道乎?大義昭明,旋踵殄滅,蓋天道也。扶綱常,遏亂略,作《叛臣傳》。
張邦昌,字子能,永靜軍東光人也。舉進士,累官大司成,以訓導失職,貶提舉崇福宮,知光、汝二州。政和末,由知洪州改禮部侍郎。首請取崇寧、大觀以來瑞應尤殊者增制旗物,從之。宣和元年,除尚書右丞,轉左丞,遷中書侍郎。欽宗即位,拜少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