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6頁
童貫伐燕,以攸副宣撫,攸童不習事,謂功業可唾手致。入辭之日,二美嬪侍上側,攸指而請曰:「臣成功歸,乞以是賞。」帝笑而弗責。涿州留守郭藥師擁所部八千人舉涿、易二州降,進攸少傅。王師入燕,進少師,封英國公。還,領樞密院。王黼罷政,帝欲大用攸,既而悔之,但進太保,徙封燕。帝欲內禪,親書「傳位東宮」字授李邦彥,邦彥卻立不敢承,遂以付攸。攸退,屬其客給事中吳敏,議遂定。
靖康元年,從上皇南下。及還都,始責為大中大夫,繼而安置永州,連徙潯、雷。京死,御史言攸罪不減乃父,燕山之役禍及宗社,驕奢淫載籍所無,當竄諸海島。詔置萬安軍,尋遣使者隨所至誅之。
翛初以恩澤為親衛郎、秘書丞,至保和殿學士。宣和中,拜禮部尚書兼侍講。時弟兄亦知事勢日異,其客傅墨卿、孫傅等復語之曰:「天下事必敗,蔡氏必破,當亟為計。」翛心然之,密與攸議,稍持正論,故與京異。然皆蓄縮不敢明言,遂引吳敏、李綱、李光、楊時等用之,以輓物情。尋加大學士,提舉醴泉觀。
欽宗立,翛上募兵陝西策,自請行,又勸西幸,帝頗採納,俾知京兆府。計垂就,攸忌其功成,會金破濬州,徽宗南幸,攸假徽宗旨,請翛守鎮江,改資政殿大學士。或謂翛前計已乖,宜勿行。翛幸得去,不復辭。流言至京師,謂將復辟于鎮江。帝趣迎上皇還,而責翛昭信軍節度副使。
攸之誅也,御史陳述且行,帝取詔批其尾曰:「翛亦然。」於是並誅。
者,京族子也。性矯妄,善談鬼神事。當承門蔭,固推與庶兄,宗族稱為賢。崇寧初,京黨以學行修飭聞諸朝,與泉州布衣呂注皆著道士服。召入謁,累官拜給事中兼侍讀。
京去位,為言者所攻,以顯謨閣待制提舉崇福宮。言者復論其不學無文,結豪民,規厚利,持道家吐納之說以為論思,侍立集英瞑目自若為不恭,遂奪職。陳正匯上京變事,置獄京師,具陳在杭州時,日聞盛言京有後福,獄上,詔削其籍。京復相,徽宗戒毋得用但復集英殿修撰,旋還待制,提點洞霄宮。宣和中,卒。
趙良嗣,本燕人馬植,世為遼國大族,仕至光祿卿。行污而內亂,不齒於人。政和初,童貫出使,道盧溝,植夜見其侍史,自言有滅燕之策,因得謁。童貫與語,大奇之,載與歸,易姓名曰李良嗣。薦諸朝,即獻策曰:「女真恨遼人切骨,而天祚荒淫失道。本朝若遣使自登、萊涉海,結好女真,與之相約攻遼,其國可圖也。」議者謂祖宗以來,雖有此道,以其地接諸蕃,禁商賈舟船不得行,百有餘年矣。一旦啟之,懼非中國之利。徽宗召見,問所來之因,對曰:「遼國必亡,陛下念舊民遭塗炭之苦,復中國往昔之疆,代天譴責,以治伐亂,王師一出,必壺漿來迎。萬一女真得志,先發制人,後發制於人,事不侔矣。」帝嘉納之,賜姓趙氏,以為秘書丞,圖燕之議自此始。遷直龍圖閣,提點萬壽觀,加右文殿修撰。
宣和二年二月,使于金國,見其主阿骨打,議取燕、雲。使還,進徽猷閣待制。自是將命至六七,頗能緩頰盡心,與金爭議,進龍圖閣直學士。既得燕山,又加延康殿學士、提舉上清宮,官至光祿大夫。
良嗣言:「頃在北國,與燕中豪士劉范、李及族兄柔吉三人結義同心,欲拔幽、薊歸朝,瀝酒于北極祠下,祈天為約,俟他日功成,即掛冠謝事,以表本心,初非取功名而徼富貴也。賴陛下威靈,今日之事幸而集,顧前日之約豈可欺哉?願許臣致仕,使得買田歸耕,令有識者曰:‘此平燕首謀之人,得請閒退,天下美事也。’不然,則臣為敢欺神明,何所不至?」凡三上章,詔不許。既而朝廷納張覺,良嗣爭之云:「國家新與金國盟,如此必失其歡,後不可悔。」不聽。坐奪職,削五階。
靖康元年四月,御史胡舜陟論其結成邊患,敗契丹百年之好,使金寇侵陵,禍及中國,乞戮之於市。時已竄郴州,詔廣西轉運副使李升之即所至梟其首,徙妻子于萬安軍。
張覺,平州義豐人也。在遼國第進士,為遼興軍節度副使。鎮民殺其節度使蕭諦裡,覺拊定亂者,州人推領州事。燕王淳死,覺知遼必亡,籍丁壯五萬人,馬千匹,練兵為備。蕭後遣時立愛來知州,拒弗納。
金人入燕,訪覺情狀于遼故臣康公弼,公弼言彼何能為,當示以不疑,乃以為臨海軍節度使,任知平州。遼相左企弓等將歸東,粘罕欲先遣兵擒覺,公弼曰:「如此是趣之叛也,我請使焉而觀之。」遂往見覺。覺曰:「契丹八路皆陷,今獨平州存,敢有異志?所以未釋甲者,防蕭干耳。」厚賂公弼使還。公弼道其語,粘罕信之,昇平州為南京,加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企弓、公弼與曹勇義、虞仲文皆東遷。
時燕民盡徙,流離道路。或詣覺訴:「公弼、企弓等不能守燕,致吾民如是。能免我者,非公而誰?」覺召僚屬議,皆曰:「近聞天祚復振于松漠,金人所以急趨山西者,畏契丹議其後也。公能仗大義,迎故主以圖興復,責企弓等之罪而殺之,縱燕人歸燕,南朝宜無不納。儻金人西來,內用營、平之兵,外藉南朝之援,何所懼乎?」覺又訪于翰林學士李石,亦以為然。乃殺企弓等四人,復稱保大三年,繪天祚像于廳事,每事告而後行。呼父老諭曰:「女真,仇也,豈可從?」指其像曰:「此非汝主乎,豈可背?當相約以死,必不得已則歸中國。」燕人尚義,皆景從。於是悉遣徙民歸。
石更名安弼,偕故三司使高黨往燕山說王安中曰:「平州自古形勝之區,地方數百里,帶甲十餘萬,覺文武全才,若為我用,必能屏翰王室。苟為不然,彼西迎天祚,北通蕭干,將為吾肘腋患矣。」安中深然之,具奏于朝,願以身任其責,令安弼、黨詣京師。徽宗以手札付詹度曰:「本朝與金國通好,信誓甚重,豈當首違?金人昨所以不即討覺者,以兵在關中而覺抗榆關故也。今既已東去,他日西來,則覺蕞爾數城,恐未易當。為今之計,姑當密示覊縻足矣。」而度數誘致之,諷令內附。
宣和五年六月,覺遣書至安撫司云:「金虜恃虎狼之強,驅徙燕京富家巨室,止留空城以塞盟誓,緬想大朝,亦非得已。遺民假道當管,冤痛之聲,盈于衢路。州人不忍,僉謂宜抗賊命,以存生靈,使復父母之邦,且為大朝守禦之備,已盡遣其人過界,謹令掌書記張鈞、參謀軍事張敦固詣安撫司聽命。」
金人聞覺叛,遣闍母國王將三千騎來討,覺帥兵迎拒之於營州,闍母以兵少,不交鋒而退,大書於門,有「今冬復來」之語。覺遂妄以大捷聞,朝廷建平州為泰寧軍,拜覺節度使,以安弼、黨、鈞、敦固皆為徽猷閣待制,宣撫司犒以銀絹數萬。詔命至,覺喜,遠出迎。金人諜知,舉兵來,覺不得返,同其弟挾所被詔敕奔燕。母妻先寓營州,為金人所得,弟聞之,亟往降,獻其詔敕。金人圍平州,覺之從弟及侄固守,金人以納叛為責,且求餉糧,凡攻擊數月,州民數千潰圍走,莫肯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