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邕既受圍,緘晝夜行勞士卒,發神臂弓射賊,所殪甚眾。緘初求救于劉彞,彞遣將張守節救之,逗遛不進。緘又以蠟書告急於提點刑獄宋球,球得書驚泣,督守節。守節皇恐,遽移屯大夾嶺,回保崑崙關,猝遇賊,不及陣,舉軍皆覆。蠻獲北軍,知其善攻城,啖以利,使為雲梯,又為攻濠洞子,蒙以華布,緘悉焚之。蠻計已窮,將引去,而知外援不至,或教賊囊土傅城者,頃刻高數丈,蟻附而登,城遂陷。緘猶領傷卒馳騎戰愈厲,而力不敵,乃曰:「吾義不死賊手。」亟還州治,殺其家三十六人,藏於坎,縱火自焚。蠻至,求屍皆不得,屠郡民五萬餘人,率百人為一積,凡五百八十餘積,隤三州城以填江。邕被圍四十二日,糧盡泉涸,人吸漚麻水以濟渴,多病下痢,相枕藉以死,然訖無一叛者。
緘憤沈起、劉彞致寇,又不救患,欲上疏論之。屬道梗不通,乃榜其罪于市,冀朝廷得聞焉。神宗聞緘死,嗟悼,贈奉國軍節度使,謚曰忠勇,賜都城甲第五、鄉裡上田十頃,聽其家自擇。以子元為西頭供奉官、閣門祗候,召對,謂曰:「邕管賴卿父守禦,儻如欽、廉即破,則賊乘勝奔突,桂、象皆不得保矣。昔張巡、許遠以睢陽蔽遮江、淮,較之卿父,不能過也。」改授殿中丞,通判邕州。次子子明、子正,孫廣淵、直溫,與緘同死,皆褒贈焉。起與彞皆坐謫官。緘沒後,交人謀寇桂州,行數舍,其眾見大兵從北來,呼曰:「蘇皇城領兵來報怨。」懼而引歸。邕人為緘立祠,元祐中賜額懷忠。
秦傳序,江寧人。淳化五年,充夔峽巡檢使。李順之亂,賊眾奄至,傅夔州城下,傳序督士卒晝夜拒戰,嬰城既久,危蹙日甚,長吏皆奔竄投賊。傳序謂士卒曰:「吾為監軍,盡死節以守城,吾之職也,安可苟免乎!」城中乏食,傳序出囊橐服玩,盡市酒肉以犒士卒,慰勉之,眾皆感泣力戰。傳序度力不能拒,乃為蠟書遣人間道上言:「臣盡死力,誓不降賊。」城壞,傳序赴火死。
傳序家寄荊湖間,子奭溯峽求父屍,溺死。人以為父死於忠,子死於孝。奏至,太宗嗟惻久之,錄傳序次子煦為殿直,以錢十萬賜其家。煦卒,復以煦弟昉為三班奉職。
詹良臣,字元公,睦州分水人。舉進士不第,以恩得官,調縉雲縣尉。方臘起,其黨洪再犯處州,守貳俱棄城遁。又有他盜霍成富者,用臘年號,剽掠縉雲。良臣曰:「捕盜,尉職也,縱不勝,敢愛死乎?」率弓兵數十人出禦之,為所執。成富誘使降,良臣曰:「汝輩不知求生,顧欲降我邪!昔年李順反于蜀,王倫反于淮南,王則反于貝州,身首橫分,妻子與同惡,無少長皆誅死,旦暮官軍至,汝肉飼狗鼠矣。」賊怒,臠其肉,使自啖之。良臣吐且罵,至死不絶聲,見者掩面流涕,時年七十二。徽宗聞而傷之,贈通直郎,官其子孫二人。
江仲明,台州人。宣和寇亂,載老母逃山澗中,猝遇寇于東城之岡,逼使就降,仲明義不辱,奮起罵賊,卒死之,丞相呂賾浩誄以文。
有蔣煜者,州之仙居人,有文學。寇欲妻以女,煜拒之,脅以拜,亦不從,寇曰:「吾戮汝矣!」煜伸頸就刃,詈聲不絶而死。
李若水,字清卿,洺州曲周人,元名若冰。上舍登第,調元城尉、平陽府司錄。試學官第一,濟南教授,除太學博士。蔡京晚復相,子縧用事,李邦彥不平,欲謝病去。若水為言:「大臣以道事君,不可則止,胡不取決上前,使去就之義,暴于天下。顧可默默託疾而退,使天下有伴食之譏邪?」又言:「積蠹已久,致理惟難。建裁損而邦用未豐,省科徭而民力猶困,權貴抑而益橫,仕流濫而莫澄。正宜置驛求賢,解榻待士,采其寸長遠見,以興治功。」凡十數端,皆深中時病,邦彥不悅。
靖康元年,為太學博士。開府儀同三司高俅死,故事,天子當掛服舉哀,若水言:「俅以幸臣躐躋顯位,敗壞軍政,金人長驅,其罪當與童貫等。得全首領以沒,尚當追削官秩,示與眾棄;而有司循常習故,欲加縟禮,非所以靖公議也。」章再上,乃止。
欽宗將遣使至金國,議以賦入贖三鎮,詔舉可使者,若水在選中。召對,賜今名,遷著作佐郎。為使,見粘罕于雲中。才歸,兵已南下,復假徽猷閣學士,副馮澥以往。甫次中牟,守河兵相驚以金兵至,左右謀取間道去,澥問「何如」?若水曰:「戍卒畏敵而潰,奈何效之,今正有死耳。」令敢言退者斬,眾乃定。
既行,疊具奏,言和議必不可諧,宜申飭守備。至懷州,遇館伴蕭慶,挾與俱還。及都門,拘之於沖虛觀,獨令慶、澥入。既所議多不從,粘罕急攻城,若水入見帝,道其語,帝命何行。桌還,言二人欲與上皇相見,帝曰:「朕當往。」明日幸金營,過信而歸。擢若水禮部尚書,固辭。帝曰:「學士與尚書同班,何必辭。」請不已,改吏部侍郎。
二年,金人再邀帝出郊,帝殊有難色,若水以為無他慮,扈從以行。金人計中變,逼帝易服,若水抱持而哭,詆金人為狗輩。金人曳出,擊之敗面,氣結仆地,眾皆散,留鐵騎數十守視。粘罕令曰:「必使李侍郎無恙。」若水絶不食,或勉之曰:「事無可為者,公昨雖言,國相無怒心,今日順從,明日富貴矣。」若水嘆曰:「天無二日,若水寧有二主哉!」其仆亦來慰解曰:「公父母春秋高,若少屈,冀得一歸覲。」若水叱之曰:「吾不復顧家矣!忠臣事君,有死無二。然吾親老,汝歸勿遽言,令兄弟徐言之可也。」
後旬日,粘罕召計事,且問不肯立異姓狀。若水曰:「上皇為生靈計,罪己內禪,主上仁孝慈儉,未有過行,豈宜輕議廢立?」粘罕指宋朝失信,若水曰:「若以失信為過,公其尤也。」曆數其五事曰:「汝為封豕長蛇,真一劇賊,滅亡無日矣。」粘罕令擁之去,反顧罵益甚。至郊壇下,謂其仆謝寧曰:「我為國死,職耳,奈並累若屬何!」又罵不絶口,監軍者撾破其唇,噀血罵愈切,至以刃裂頸斷舌而死,年三十五。
寧得歸,具言其狀。高宗即位,下詔曰:「若水忠義之節,無與比倫,達于朕聞,為之涕泣。」特贈觀文殿學士,謚曰忠愍。死後有自北方逃歸者云:「金人相與言,‘遼國之亡,死義者十數,南朝惟李侍郎一人’。臨死無怖色,為歌詩卒,曰:‘矯首問天兮,天卒無言,忠臣效死兮,死亦何愆?’聞者悲之。」
劉韐,字仲偃,建州崇安人。第進士,調豐城尉、隴城令。王厚鎮熙州,闢狄道令,提舉陝西平貨司。河、湟兵屯多,食不繼,韐延致酋長,出金帛從易粟,就以餉軍,公私便之。遂為轉運使,擢中大夫、集英殿修撰。
劉法死,夏人攻震武。韐攝帥鄜延,出奇兵搗之,解其圍。夏人來言,願納款謝罪,皆以為詐。韐曰:「兵興累年,中國尚不支,況小邦乎?彼雖新勝,其眾亦疲,懼吾再舉,故款附以圖自安,此情實也。」密疏以聞,詔許之。夏使愆期不至,諸將言夏果詐,請會兵乘之。韐曰:「越境約會,容有他故。」會再請者至,韐戒曰:「朝廷方事討伐,吾為汝請,毋若異時邀歲幣,軼疆場,以取威怒。」夏人聽命,西邊自是遂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