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直溫敗,得所遺復詩,坐貶虔州監稅,徙泗州,又知長水縣,簽書應天府判官事。通判陵州,未行,翰林學士趙概等十餘人言復經為人師,不宜使佐州縣。留為直講,稍遷殿中丞,卒,賜錢十萬。
復與胡瑗不合,在太學常相避。瑗治經不如復,而教養諸生過之。復既病,韓琦言于仁宗,選書吏,給紙筆,命其門人祖無擇就復家得書十五萬言,錄藏秘閣。特官其一子。
石介,字守道,兗州奉符人。進士及第,歷鄆州、南京推官。篤學有志尚,樂善疾惡,喜聲名,遇事奮然敢為。御史台闢為主簿,未至,以論赦書不當求五代及諸偽國後,罷為鎮南掌書記。代父丙遠官,為嘉州軍事判官。丁父母憂,耕徂徠山下,葬五世之未葬者七十喪。以《易》教授于家,魯人號介徂徠先生。入為國子監直講,學者從之甚眾,太學繇此益盛。
介為文有氣,嘗患文章之弊,佛、老為蠹,著《怪說》、《中國論》,言去此三者,乃可以有為。又著《唐鑒》以戒奸臣、宦官、宮女,指切當時,無所諱忌。杜衍、韓琦薦,擢太子中允、直集賢院。會呂夷簡罷相,夏竦既除樞密使,復奪之,以衍代。章得象、晏殊、賈昌朝、范仲淹、富弼及琦同時執政,歐陽修、余靖、王素、蔡襄併為諫官,介喜曰:「此盛事也,歌頌吾職,其可已乎」作《慶歷聖德詩》,曰:
于惟慶歷三年三月,皇帝龍興,徐出闈闥。晨坐太極,晝開閶闔。躬覽英賢,手鉏奸枿。大聲渢々,震搖六合。如乾之動,如雷之發。昆蟲躑躅,怪妖藏滅。同明道初,天地嘉吉。
初聞皇帝,蹙然言曰:「予祖予父,付予大業,予恐失墜,實賴輔弼。汝得象、殊,重慎微密。君相予久,予嘉君伐。君仍相予,竹鏞斯協。昌朝儒者,學問該洽。與予論政,傅以經術。汝貳二相,庶績咸秩。
惟汝仲淹,汝誠予察。太后乘勢,湯沸火熱。汝時小臣,危言QJ摑。為予司諫,正予門闑。為予京兆,SW予讒說。賊叛予夏,往予式遏。六月酷日,大冬積雪。汝寒汝暑,同予士卒。予聞辛酸,汝不告乏。予晚得弼,予心弼悅。弼每見予,無有私謁。以道輔予,弼言深切。予不堯、舜,弼自笞罰。諫官一年,疏奏滿篋。侍從周歲,忠力廑竭。契丹忘義,檮杌饕餮。敢侮大國,其辭慢悖。弼將予命,不畏不怯。卒複舊好,民得食褐。沙磧萬里,死生一節。視弼之膚,霜剝風裂。觀弼之心,煉金鍛鐵。寵名大官,以酬勞渴。弼辭不受,其志莫奪。惟仲淹、弼,一夔一契。天實賚予,予其敢忽。並來弼予,民無瘥札。
曰衍汝來,汝予黃髮。事予二紀,毛禿齒豁。心如一兮,率履弗越。遂長樞府,兵政無蹶。予早識琦,琦有奇骨。其器魁落,豈視MN楔。其人渾樸,不施剞劂。可屬大事,惇厚如勃。琦汝副衍,知人予哲。
惟修惟靖,立朝獻々。言論磥砢,忠誠特達。祿微身賤,其志不怯。嘗詆大官,亟遭貶黜。萬里歸來,剛氣不折。屢進直言,以補予闕。素相之後,含忠履潔。昔為御史,幾叩予榻。襄雖小官,名聞予徹。亦嘗獻言,箴予之失。剛守粹慤,與修儔匹。併為諫官,正色在列。予過汝言,毋鉗汝舌。」
皇帝聖明,忠邪辨別。舉擢俊良,掃除妖魃。眾賢之進,如茅斯拔。大奸之去,如距斯脫。上倚輔弼,司予調燮。下賴諫諍,維予紀法。左右正人,無有邪孽。予望太平,日不逾浹。
皇帝嗣位,二十二年。神武不殺,其默如淵。聖人不測,其動如天。賞罰在予,不失其權。恭己南面,退奸進賢。知賢不易,非明弗得。去邪惟艱,惟斷乃克。明則不貳,斷則不惑。既明且斷,惟皇帝之德。
群臣踧,重屏息,交相教語:曰惟正直,毋作側僻,皇帝汝殛。諸侯危慄,墜玉失舄,交相告語:皇帝神明,四時朝覲,謹修臣職。四夷走馬,墜鐙遺策,交相告語:皇帝英武,解兵修貢,永為屬國。皇帝一舉,群臣懾焉,諸侯畏焉,四夷服焉。
臣願皇帝,壽萬千年。
詩所稱多一時名臣,其言大奸,蓋斥竦也。詩且出,孫復曰:「子禍始於此矣。」
介不畜馬,借馬而乘,出入大臣之門,頗招賓客,預政事,人多指目。不自安,求出,通判濮州,未赴,卒。
會徐狂人孔直溫謀反,搜其家,得介書。夏竦銜介甚,且欲中傷杜衍等,因言介詐死,北走契丹,請發棺以驗。詔下京東訪其存亡。衍時在兗州,以驗介事語官屬,眾不敢答,掌書記龔鼎臣願以闔族保介必死,衍探懷出奏稿示之,曰:「老夫已保介矣。君年少,見義必為,豈可量哉。」提點刑獄呂居簡亦曰:「發棺空,介果走北,孥戮非酷。不然,是國家無故剖人塚墓,何以示後世?且介死必有親族門生會葬及棺斂之人,苟召問無異,即令具軍令狀保之,亦足應詔。」於是眾數百保介已死,乃免斫棺。子弟覊管他州,久之得還。
介家故貧,妻子幾凍餒,富弼、韓琦共分奉買田以贍養之。有《徂徠集》行于世。
胡瑗,字翼之,泰州海陵人。以經術教授吳中,年四十餘。景祐初,更定雅樂,詔求知音者。范仲淹薦瑗,白衣對崇政殿。與鎮東軍節度推官阮逸同較鐘律,分造鐘磬各一虡。以一黍之廣為分,以制尺,律徑三分四厘六毫四絲,圍十分三厘九毫三絲。又以大黍累尺,小黍實龠。丁度等以為非古制,罷之,授瑗試秘書省校書郎。范仲淹經略陝西,闢丹州推官。以保寧節度推官教授湖州。瑗教人有法,科條纖悉備具,以身先之。雖盛暑,必公服坐堂上,嚴師弟子之禮。視諸生如其子弟,諸生亦信愛如其父兄,從之遊者常數百人。慶歷中,興太學,下湖州取其法,著為令。召為諸王宮教授,辭疾不行。為太子中舍,以殿中丞致仕。
皇祐中,更鑄太常鐘磬,驛召瑗、逸,與近臣、太常官議于秘閣,遂典作樂事。復以大理評事兼太常寺主簿,辭不就。歲余,授光祿寺丞、國子監直講。樂成,遷大理寺丞,賜緋衣銀魚。瑗既居太學,其徒益眾,太學至不能容,取旁官舍處之。禮部所得士,瑗弟子十常居四五,隨材高下,喜自修飭,衣服容止,往往相類,人遇之雖不識,皆知其瑗弟子也。嘉祐初,擢太子中允、天章閣侍講,仍治太學。既而疾不能朝,以太常博士致仕,歸老于家。諸生與朝士祖餞東門外,時以為榮。既卒,詔賻其家。
劉羲叟,字仲更,澤州晉城人。歐陽修使河東,薦其學術。試大理評事,權趙州軍事判官。精算術,兼通《大衍》諸歷。及修唐史,令專修《律歷》、《天文》、《五行志》。尋為編修官,改秘書省著作佐郎。以母喪去,詔令家居編修。書成,擢崇文院檢討,未入謝,疽發背卒。
羲叟強記多識,尤長於星曆、術數。皇祐五年,日食心,時胡瑗鑄鐘弇而直,聲鬱不發。又陝西鑄大錢,羲叟曰:「此所謂害金再興,與周景王同占,上將感心腹之疾。」其後仁宗果不豫。又月入太微,曰:「後宮當有喪。」已而張貴妃薨。至和元年,日食正陽,客星出於昴,曰:「契丹宗真其死乎?」事皆驗。羲叟未病,嘗曰:「吾及秋必死。」自擇地于父塚旁,占庚穴,以語其妻,如其言葬之。著《十三代史志》、《劉氏輯歷》、《春秋災異》諸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