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頁
遷宗正少卿、起居舍人、起居郎,入奏:「君人者當守理欲之界限。」遷刑部侍郎兼給事中,升太子左庶子、太子詹事,輔導東宮者三年,敷陳經義,隨事啟迪。太子入侍,必以其所講聞悉奏之,帝未嘗不稱善。景定三年春雷,詔求直言,經孫對曰:「三數年來,言論者以靖共為主,有懷者以嘩訐為戒,忠讜之氣,鬱不得行,上帝降監,假雷以鳴。」切中時病。
公田法行,經孫條其利害,忤丞相賈似道,拜翰林學士、知制誥,未逾月,諷御史舒有開奏免,罷歸。授湖南安撫使、知潭州,不拜。授端明殿大學士,閒居十年,卒,贈金紫光祿大夫。經孫所薦陳茂濂為公田官,分司嘉興,聞經孫去國,曰:我不可以負徐公。」遂以親老謝歸,終身不起。
論曰:嗚呼,寧宗之為君,韓侂冑之為相,豈用兵之時乎?故婁機力止之。小學之廢久矣,而機獨知致力於此。沈煥、舒璘學遠識明。曹彥約可與建立事功。范應鈴赫然政事如神明。徐經孫清慎有守,卒以爭公田迕賈似道去國,君子稱之。
列傳第一百七十
○湯璹蔣重珍牟子才朱貔孫歐陽守道
湯璹,字君寶,瀏陽人。淳熙十四年進士,調德安府學教授,轉三省樞密院架閣,遷國子博士。時召朱熹為侍講,未幾辭歸,朝廷從其請,予祠。璹上疏言:「熹以正學為講官,四方顒望其有啟沃之益。曾未逾時,輒聽其去,必駭物論。宜追召熹還,仍授講職。」疏上,不報。由是浸惡權相意,而璹之直聲亦大聞于時。歷禮部、駕部二郎官,出知常州,入為大理少卿,進直徽猷閣,卒。
璹負直概,與韓侂冑、陳自強不合,故屢嗾言者中傷。璹生平奉祠閒居之日,多於揚歷,其在禮曹,例掌三省奏記。臨安大火,寧宗遇災避正殿,中書三表請復,不許。璹屬辭務持大體,不為阿曲,言者摭其語涉訕上,而朝廷實知其無他,故起複制詞有「清風峻節」之語。璹嘗擇婿得蔣重珍,後舉進士第一。
蔣重珍,字良貴,無錫人。嘉定十六年進士第一,簽判建康軍,丁母憂,改昭慶軍,尋以公事與部使者異議,請祠,易簽判奉國軍。紹定二年,召入對,首以「自天子至于庶人所當先知者本心外物二者之界限」為言:「界限明,則知有天下治亂而已,何樂其尊;知有生民休戚而已,何樂其奉。」且論:「苞苴有昔所未有之物,故吾民罹昔所未有之害;苞苴有不可勝窮之費,故吾民有不可勝窮之憂。」遷秘書省正字,屢乞祠,以伯父喪予告,遷校書郎,辭,不可。明年,待命霅川,移文閣門,請對,當路憚之,添差通判鎮江府,辭。會行都火,應詔曰:「
臣頃進本心外物界限之說,蓋欲陛下親攬大柄,不退托於人,盡破恩私,求無愧於己。儻以富貴之私視之,一言一動,不忘其私,則是以天下生靈、社稷宗廟之事為輕,而以一身富貴之所從來為重,不惟上負天命,以先帝聖母至于公卿百執事之所以望陛下者,亦不如此也。昔周勃今日握璽授文帝,是夜即以宋昌領南北軍;霍光今年定策立宣帝,而明年稽首歸政。今臨禦八年,未聞有所作為。進退人才,興廢政事,天下皆曰此丞相意,一時恩怨,雖歸廟堂,異日治亂,實在陛下。焉有為天之子,為人之主,而自朝廷達于天下,皆言相而不言君哉?天之所以火宗廟、火都城者殆以此。
臣所以痛心者,九廟至重,事如生存,而徹小涂大,不防于火之未至;宰相之居,華屋廣袤,而焦頭爛額,獨全於火之未然,亦足以見人心陷溺,知有權勢,不知有君父矣。他有變故,何所倚仗,陛下自視,不亦孤乎?昔史浩兩入相,才五月或九月即罷,孝宗之報功,寧有窮已,顧如此其亟,何哉?保全功臣之道,可厚以富貴,不可久以權也。
上讀之感動,授寶章閣,主管雲台觀,則告吏部,不受貼職祿,不願貼職恩。
它日星變求言,復申前說。又慮柄臣或果去位,君心易縱,大權旁落,則進《為君難》六箴。召為秘書郎兼莊文府教授。端平初入對,上五事,且曰:「隱蔽君德,昔咎故相,故臣得以專詆權臣;昭明君德,今在陛下,故臣以責難君父。」乞召真德秀、魏了翁用之,帝謂之曰:「人主之職無它,惟辨君子小人。」重珍對曰:「小人亦指君子為小人,此為難辨。人主當精擇人望,處之要津,正論日聞,則必知君子姓名、小人情狀矣。」兼崇政殿說書,戒家事勿以白,務積精誠以寤上意。每草奏,齋心盛服,有密啟則手書削稿,帝稱其平實。遷著作佐郎。
邊帥以《八陵圖》來上,詔百官集議,重珍言史嵩之既失相位,危于幕巢,猶欲邀功,自固其位,請擇賢帥如漢用充國,使之親至邊境,審度事勢,條上便宜。丞相主出師關、洛,重珍力爭。會邊帥義和戰不一,復召集議,重珍奏:「曩乞專意備守,不得已則用應兵,今不敢變前說。」不聽,遂自劾以密勿清光,乃不能遏兵端,乞免說書職。遷著作郎兼權司封郎官、起居舍人,言:「近者當侍講席,旋命止之,或曰是日道流生朝。夫輟講偶以它故,則當知聖躬舉措之難;或所傳果得其實,則當知聖心持守之難。」帝曰:「非卿不聞此言。」關、洛師大衄,復進兵,重珍言:「若恥敗而欲勝之,則心不平而成忿,氣不平而成怒,生靈之命,豈可以忿怒用哉!」又言:「邇來用台諫,頗主不必矯激之說,似畏剛方大過之士。竊窺選用之意,正謂其平易而省事耳。然數月之間,一失于某,再失于某,借曰慎重台綱而憂其激,亦當以平正者居之。」又論禁旅貧弱,教習頻嚴,輒不能堪,不稍變通,非消變之道。
兼國史院編修官、實錄院檢討官,言:「更化以來,舊敝未去者五:徇私、調停、覆護、姑息、依違是也。今又益之以輕易。」遷起居郎,以疾求去。以集英殿修撰知安吉州,權刑部侍郎,三辭不許,自劾其不能取信朝廷之罪,乞鎸斥置閒散,促覲愈力而疾不可起。詔守刑部侍郎致仕,贈朝請大夫,謚忠文。
牟子才,字薦叟,井研人。八世祖允良生期歲,淳化間盜起,舉家殲焉,惟一姑未笄,以瓮覆之,得免。子才少從其父客陳咸,咸張樂大宴,子才閉戶讀書若不聞,見者咸異之。學于魏了翁、楊子謨、虞剛簡,又從李方子,方子,朱熹門人也。嘉定十六年舉進士,對策詆丞相史彌遠,調嘉定府洪雅縣尉,監成都府榷茶司賣引所,闢四川提舉茶馬司準備差遣,使者魏泌眾人遇之,子才拂衣竟去,泌以書幣謝,不受。改闢總領四川財賦所幹辦公事。
詔李心傳即成都修《四朝會要》,闢兼檢閲文字。制置司遣之文州,視王宣軍餉,鄧艾縋兵處也。道遇宣曰:「敵且壓境,宣已退矣,君毋庸往。」子才不可,遂至州視軍慶而還。甫出境,文州陷。闢知成都府溫江縣事,未上,連丁內外艱。時成都已破,遂盡室東下。免喪,心傳方修《中興四朝國史》,請子才自助,擢史館檢閲。
入對,首言大臣不公不和六事,次陳備邊三策。理宗顧問甚悉,將下殿,復召與語。翼日,帝諭宰相曰:「人才如此,可峻擢之。」左丞相李宗勉擬秘書郎,右丞相史嵩之怨子才言己,遽曰:「姑遷校勘。」俄宗勉卒,嵩之獨相,亟請外,通判吉州,轉通判衢州。日食,詔求言,上封事萬言,極陳時政得失,且乞蚤定立太子。入為國子監主簿兼史館校勘,踰年,遷太常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