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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御史惟常服拜下,有論奏繳進,至是獨召對緝熙殿,令服窄衫面讀。首疏奏:「天變而至于怒,民怨而幾于離,海宇將傾,天下有不可勝諱之慮。陛下謂此何時,縱慾累德,文過飾非,疏遠正人,狎昵戚宦,濁亂朝政,自取覆亡。宰相用時文之才為經世之具,不顧民命,輕佻兵端,不度事宜,頓空國帑。委政厥子,內交商人,賄涂大開,小雅盡廢。瑣瑣姻婭,敢預邪謀,視國事如俳優,以神器為奇貨,都人側目,朝士痛心。盍正無將之誅,以著不忠之戒。崔與之操行類楊綰,雖修途莫景,力不逮心,而命下之日,聞者興起。喬行簡頗識大體,朝望稍孚,而除授偏私,事多遺忘。宜擇家相,贊宗子,輔民物,以慰父母之望,毋使天變浸極,人心愈離也。」上為改容。又請號召土豪,經理荊、襄,亟擇帥臣,安集淮西,帝嘉納;至問邊事甚悉。
璘感激知遇,自是彈擊無所避,再疏:「鄭清之妄庸誤國,乞褫職罷祠。其子士昌,招權納賄,拔庸將為統帥,起臓吏為守臣,乞削籍廢棄。鄭性之懦而多私,黨庇奸庸,臣受其改官舉狀,嘗蒙薦之陛下,國事至此,不敢顧私。李鳴復甘心諂鄭損,得薦入朝,適清之議張天綱之獄,迎合從輕,遂擢台端。會趙桄夫遣史寅午囑清之父子,鳴復又結寅午得登政府。」會杜范亦論鳴復,不行,而范去,璘遂力丐外,疏七上,授廣西運判,改知嘉興府,尋改江東運判。
時邊事急,置四察訪使,就詔璘分建康、太平、池州、江西。璘揭榜馬前,咨所部以利害,又戒土豪團結漁業水手、茶鹽舟夫、蘆丁,悉備燎舟之具,人人思奮。即選將總二州兵舟以耀敵,檄當涂宿設戰具,防採石,撥和糴續生券,且奏損總領所錢二十萬緡助江防,軍聲大振。
尋升直華文閣、知廣州、廣東經略安撫使。梅州寇作,璘示以威信,寇尋息。江淮旱,議下廣右和糴,璘言:「公家赤立,糴本無所辦,終恐日取於民,非臣不敢撥本,召釁重朝廷多事之憂。」明年上章乞致仕,帝思見之,亟命入奏,擢太常少卿。尋丁內艱,璘居喪哀毀不食,久之疾革,卒。
璘立台僅百日,世謂再見唐介,至切劘上躬,盡言無隱,帝益嚴憚之。居官大節,則母教之助為多。
論曰:觀高定子在西陲,政業著聞矣。斯得屢起而屢仆于權臣之手,及其再起,宋事已非。張忠恕論濟邸事,有父祖風焉。唐璘者,亦可謂古之遺直。
列傳第一百六十九
○婁機沈煥舒璘附曹彥約范應鈴徐經孫
婁機,字彥發,嘉興人。乾道二年進士,授鹽官尉。丁母憂,服除,調含山主簿。郡委治銅城圩八十有四,役夫三千有奇,設廬以處之,器用材植,一出於官,民樂勸趨,兩旬告畢。七攝鄰邑,率以治績聞。調于潛縣丞,輕賦稅,正版籍,簡獄訟,興學校。遭外艱,免喪,為江東提舉司幹辦公事,易淮東,已而複舊,改知西安縣。巨室買地為塋域,發地遇石,復索元價。機曰:「設得金,將誰歸?」通判饒州,平反冤獄。蜀帥袁說友闢參議幕中,不就,改幹辦諸司審計司。轉對,請裁損經費,又論刑名疑慮之敝。遷宗正寺主簿,為太常博士、秘書郎,請續編《中興館閣書目》,又請寬恤淮、浙被旱州縣。
時皇太子始就外傅,遴選學官,以機兼資善堂小學教授。機日陳正言正道,又以累朝事親、修身、治國、愛民四事,手書以獻,太子置之坐右,朝夕觀省。隨事開明,多所裨益。遷太常丞,仍兼資善。旋遷右曹郎官、秘書省著作郎,改兼駕部。都城大火,機應詔上封事,力言朝臣務為奉承,不能出己見以裨國論;外臣不稱職,至苛刻以困民財;將帥偏裨務為交結,而不知訓閲以強軍律。時年七十,丐閒,不許。太子得機所著《廣干祿字》一編,尤喜,命戴溪跋之。擢監察御史,講未退而除命頒,太子戀戀幾不忍舍,機亦為之感涕。
論京官必兩任、有舉主、年三十以上,方許作縣。又論郡守輕濫太甚,貽害千里。蘇師旦怙勢妄作,矇蔽自肆,語及者皆罪去,而獨憚機。韓侂冑議開邊,機極口沮之,謂:「恢復之名非不美,今士卒驕逸,遽驅于鋒鏑之下,人才難得,財力未裕,萬一兵連禍結,久而不解,奈何?」侂冑聞之不說,其議愈密,外廷罔測。又上疏極論:「雖密謀人莫得知,而羽書一馳,中外皇惑。」侍御史鄧友龍初不知兵,騰書投合,妄薦大將,既召還,專主此議。機語友龍曰:「今日孰可為大將?孰可為計臣?正使以殿岩當之,能保其可用乎?」
遷右正言兼侍講,首論廣蓄人才,乞詔侍從、台諫、學士、待制、三牙管軍各舉將帥邊郡一二人,召問甄拔,優養以備緩急。進太常少卿兼權中書舍人,詔遣宣諭荊、襄,機昌言曰:「使往慰安人情則可,必欲開邊啟釁,有死而已,不能從也。」泗州捷聞,愈增憂危,且曰:「若自此成功,以攄列聖之宿憤,老臣雖死亦幸,謫官,但恐進鋭退速,禍愈深耳。」友龍至不能堪曰:「不逐此人,則異議無所回。」機遂以言去。
侂冑誅,召為吏部侍郎兼太子左庶子,還朝,言:「至公始可以服天下,權臣以私意橫生,敗國殄民,今當行以至公。若曰私恩未報,首為汲引,私仇未復,且為沮抑,一涉于私,人心將無所觀感矣。」又言:「兩淮招集敢勇,不難於招而難於處。若非繩以紀律,課其勤惰,必為後害。」仍請檢校權臣、內侍等沒入家貲,專為養兵之助。機裡人有故官吏部,喪未舉而子赴調者,機謂彼既冒法禁,而部胥不之問,即撻數吏,使之治葬而後來。聞者韙之。
兼太子詹事,著《歷代帝王總要》以裨考訂。遷給事中。海巡八廂親從、都軍頭、指揮使年勞轉資,恩旨太濫,乞收寢未應年格之人,年已及者予之,帝稱善良久。飛蝗為災。機應詔言:「和議甫成,先務安靜,葺罅漏以成紀綱,節財用以固邦本,練士卒以壯國威。」
遷禮部尚書兼給事中,擢同知樞密院事兼太子賓客,進參知政事。當干戈甫定,信使往來之始,瘡痍方深,敝蠹紛然,機彌縫裨贊甚多。尤惜名器,守法度;進退人物,直言可否,不市私恩,不避嫌怨。有舉員及格,當改秩作邑而必欲朝闕,機曰:「若是則有勞者何以勸?孤寒者何以伸?若至上前,自應執奏。」堂吏寄資未仕,而例以升朝官賞陳乞封贈,機曰:「進士非通籍不能及親,汝輩乃以白身得之耶?」嘉定二年八月,行皇太子冊命,機攝中書令讀冊。九月祀明堂,為禮儀使。數上章告老,帝不許,皇太子遣官屬勉留之。以資政殿學士知福州,力辭。提舉洞霄宮以歸,遂卒,贈金紫光祿大夫,加贈特進。
機初登第,其父壽戒之曰:「得官誠可喜,然為官正自未易爾!」機撫其弟模、棟,卒為善士。居鄉以誠接物,是非枉直判于語下,不為後言,人憚而服之。稱獎人才,不遺寸長,訪問賢能,疏列姓名及其可用之實,以備採取,其所薦進,亦不欲人之知也。所著復有《班馬字類》。機深于書學,尺牘人多藏弆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