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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平元年,入為軍器監簿,改將作監簿。改太常少卿。徐僑於人少許可,獨賢之。兼皇后宅教授,昌裔以祖宗舊典無以職事官充者,力辭,改吳、益王府教授。轉對,首陳六事,其目曰:「天理未純,天德未健,天命未敕,天工未亮,天職未治,天討未公。」凡君臣之綱,兄弟之倫,舉世以為大戒而不敢言者,皆痛陳之。至于邊臣玩令,陟罰無章,尤拳拳焉。拜監察御史,彈劾無所避,且曰:「今之朝綱果無所撓乎?言及親故則為之留中,言及私昵則為之訖了,事有窒礙則節帖付出,情有嫌疑則調停寢行。今日遷一人,曰存近臣之體,明日遷一人,曰為遠臣之勸。屈風憲之精采,徇人情之去留,士氣銷耎,下情壅滯,非所以糾正官邪,助國脈也。」
台臣故事,季詣獄點檢。時有爭常州田萬四千畝,平江亦數百畝,株逮百餘人,視其牘,乃趙善湘之子汝櫄、汝榟也,州縣不敢決,昌裔連疏劾罷之。冬洊雷,春大雨雪,昌裔居齋宮秉燭草疏,凡上躬缺失,宮庭嬖私,廟堂除授,皆以為言。又言:「將帥方命,女寵私謁,舊黨之用,邊疆之禍,皆此陰類。」且曰:「今大昕坐朝,間有時不視事之文;私第謁假,或有時不入堂之報。上有耽樂慆逸之漸,下無協恭和衷之風。內則嬖禦懷私,為君心之蠹;外則子弟寡謹,為朝政之累。游言噂沓,寵賂章聞,欲《簫》、《勺》大和,得乎?」
又念蜀事阽危,條四事以進:實規橅,審功賞,訪軍實,儲帥才。時有果、閬州守臣逃遁而進職,有知遂寧李煒父子足跡不至邊庭而受賞,僨軍之趙楷、棄城之朱揚祖皆不加罰;又帥臣趙彥吶年老智衰,其子淫刑黷貨,士卒不用命,安癸仲恥遭抨彈,經營復用,欲起謫籍以代帥垣,昌裔皆抗疏彈擊。
又歷言三邊之事曰:「今朝廷之上,百闢晏然,言論多於施行,浮文妨于實務。後族王宮之冗費,列曹坐局之常程,群工閒慢之差除,諸道非泛之申請,以至土木經營,時節宴遊,神霄祈禳,大禮錫賚,藻飾治具,無異平時。至于治兵足食之方,脩車備馬之事,乃缺略不講。」且援靖康之敝,痛哭言之。
出為大理少卿,屢疏引去,不許。會杜范再入台,擊參政李鳴復,謂昌裔與范善,必相為謀者,數讒之,以權工部侍郎出參贊四川宣撫司軍事。人曰:「此李綱救太原也。太原不可救,特以綱主戰,故出之耳。」昌裔曰:「君命也,不可不亟行。」慷慨褸襆被出關,忽得疾,中道病甚,帝聞之,授秘閣修撰,改嘉興府。昌裔曰:「吾以疾不能歸救父母,上負聖恩,下負此心,若舍遠就近,舍危就安,人其謂我何?」辭至四五,而言者以避事論矣。
改贛州,辭,以右文殿修撰主管鴻慶宮。遷浙東提刑,辭,改知婺州。婺告旱,民日夜望之,乃不忍終辭,減騶從供帳,遣僚佐召邑令周行阡陌,蠲粟八萬一千石、錢二十五萬緡有奇。加集英殿修撰,卒,以寶章閣待制致仕。
昌裔剛正莊重,遇事敢言,典章多所閒習。嘗輯至和、紹興諸臣奏議本末。名《儲鑒》。又會粹周、漢以至宋蜀道得失,興師取財之所,名《蜀鑒》。有奏議、《四書講義》、《鄉約口義》、《諸老記聞》、《容台議禮》、文集行于世。
初,昌裔與徐清叟、杜范一日併入台,皆天下正士,四方想聞風采,人至和《三諫詩》以侈之。然才七閲月以遷,故莫不惋惜雲。後謚忠肅。
汪綱,字仲舉,黟縣人,簽書樞密院勃之曾孫也。以祖任入官,淳熙十四年中銓試,調鎮江府司戶參軍。
馬大同鎮京口,強毅自任,綱言論獨不詭隨。議者欲以兩淮鐵錢交子行于沿江,廷議令大同倡率行之,綱貽書曰:「邊面行鐵錢,慮銅寶泄于外耳。私鑄盛行,故錢輕而物重。今若場務出納不以鐵錢取息,堅守四色請買舊制,冶鑄定額不求余羡,重禁以戢私鑄,支散邊戍與在軍中半者無異,不以鐵錢準折,則淮民將自便之,何至以敝內郡邪?」大同始悟。試湖南轉運司,又中,綱笑曰:「此豈足以用世澤物耶?」乃刻意問學,博通古今,精究義理;覃思本原。
調桂陽軍平陽縣令,縣連溪峒,蠻蜒與居,綱一遇以恩信。科罰之害既三十年,綱下車,首白諸台,罷之。桂陽歲貢銀二萬九千餘兩,而平陽當其三分之二。綱謂向者銀礦坌發價輕,故可勉以應,今地寶已竭,市於他郡,其價倍蓰,願力請痛蠲損之。歲饑,旁邑有曹伍者,群聚惡少入境,強貸發廩,眾至千餘,挾界頭、牛橋二砦兵為援,地盤踞萬山間,前後令未嘗一涉其境,不虞綱之至也,相率出迎。綱已夙具酒食,令之曰:「汝何敢亂,順者得食,亂者就誅。」夜宿砦中,呼砦官詰責不能防守狀,皆皇恐伏地請死,杖其首惡者八人,發粟振糶,民賴以安。
改知金壇縣,親嫌,更弋陽縣。父義和為侍御史主管佑神觀。尋丁父喪,服除,知蘭溪縣,決擿如神。歲旱,郡倚辦勸分,綱謂勸分所以助義倉,一切行之,非所謂安富恤貧也,願假常平錢為糶本,使得循環迭濟。又躬勸富民浚築塘堰,大興水利,餓者得食其力,全活甚眾。郡守張抑及部使者列綱為一道荒政之冠。以言去,邑人相率投軌直其事,綱力止之。
繼知太平縣,主管兩浙轉運司文字,未赴,罹內艱,擢監行在左藏西庫。屬金人殺其主允濟自立,遣使來告襲位,議者即欲遣幣,綱言:‘使名不遜,當止之境上,姑命左帑視例計辦,或且留京口總司,令盱眙諭之曰:’紀年名節,皆犯先朝避忌,歲幣乃爾前主所增,今既易代,當復隆興、大定之舊。'俟此議定,而後正旦、生辰之使可遣。遲以歲月,吾擇邊將葺城堡,簡軍實,儲峙糗糧,使沿邊屹然有不可犯之勢,聽其自相攻擊,然後以全力制其後。」廟堂韙之。
提轄東西庫,又幹辦諸司審計司。以選知高郵軍,陛辭,言:「揚、楚二州當各屯二萬人,壯其聲勢,而以高郵為家計砦。高郵三面阻水,湖澤奧阻,戎馬所不能騁,獨西南一路直距天長,無險可守,乃去城六十里隨地經畫,或浚溝塹,或備設伏,以扼其沖。」又慮湖可以入淮,招水卒五千人造百艘列三砦以戒非常。興化民田濱海,昔范仲淹築堰以障寫鹵,守毛澤民置石達涵管以疏運河水勢,歲久皆壞,綱乃增修之。部使者聞于朝,增一秩,提舉淮東常平。淮米越江有禁,綱念「淮民有警則室廬莫保,歲凶則轉徙無歸,豐年可以少蘇,重以苛禁,自分畛域,豈為民父母意哉!請下金陵糴三十萬以通淮西之運,京口糴五十萬以通淮東之運。」又言:「兩淮之積不可多,昇、潤之積不可少。平江積米數百萬,陳陳相因,久而紅腐,宜視其收貯近久,取餉輦下百司、諸軍。江上歲餫當至京者,貯之京口、金陵轉漕。兩淮、中都諸倉,亦當廣糴以補其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