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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金渝盟,兀朮等復取河南。倫居河間六載,至十四年,金欲以倫為平灤三路都轉運使,倫曰:「奉命而來,非降也。」金益脅以威,遣使來趣,倫拒益力。金杖其使,俾縊殺之。倫厚賂使少緩,遂冠帶南向,再拜慟哭曰:「先臣文正公以直道輔相兩朝,天下所知。臣今將命被留,欲污以偽職,臣敢愛一死以辱命!」遂就死,年六十一。於是河間地震,雨雹三日不止,人皆哀之。詔贈通議大夫,賜其家金千兩、帛千匹。子述與從兄遵間入金境,至河間,得倫骨以歸,官給葬事。後謚愍節。
宇文虛中,字叔通,成都華陽人。登大觀三年進士第,歷官州縣,入為起居舍人、國史編修官、同知貢舉,遷中書舍人。
宣和間,承平日久,兵將驕惰,蔡攸、童貫貪功開邊,將興燕雲之役,引女直夾攻契丹,以虛中為參議官。虛中以廟謨失策,主帥非人,將有納侮自焚之禍,上書言:「用兵之策,必先計強弱,策虛實,知彼知己,當圖萬全。今邊圉無應敵之具,府庫無數月之儲,安危存亡,系茲一舉,豈可輕議?且中國與契丹講和,今逾百年,自遭女真侵削以來,向慕本朝,一切恭順。今舍恭順之契丹,不覊縻封殖,為我蕃籬,而遠逾海外,引強悍之女真以為鄰域。女真藉百勝之勢,虛喝驕矜,不可以禮義服,不可以言說誘,持卞莊兩斗之計,引兵逾境。以百年怠惰之兵,當新鋭難抗之敵;以寡謀安逸之將,角逐于血肉之林。臣恐中國之禍未有寧息之期也。」王黼大怒,降集英殿修撰,督戰益急。虛中建十一策,上二十議,皆不報。
斡離不、粘罕分道入侵,童貫聞之,憂懣不知所為,即與虛中及范訥等謀,以赴闕稟議為遁歸之計,以九月至汴京。是日,報粘罕迫太原,帝顧虛中曰:「王黼不用卿言,今金人兩路併進,事勢若此,奈何?」虛中奏:「今日宜先降詔罪己,更革弊端,俾人心悅,天意回,則備禦之事,將帥可以任之。」即命虛中草詔,略曰:「言路壅蔽,面諛日聞,恩幸持權,貪饕得志,上天震怒而朕不悟,百姓怨懟而朕不知。」又言出宮人、罷應奉等事。帝覽詔曰:「今日不吝改過,可便施行。」虛中再拜泣下。
時守禦難其人,欲召熙河帥姚古與秦鳳帥种師道,令以本路兵會鄭、洛,外援河陽,內衛京城。帝顧謂虛中曰:「卿與姚古、師道如兄弟,宜以一使名護其軍。」遂以虛中為資政殿大學士、軍前宣諭使。虛中檄趣姚古、師道兵馬,令直赴汴京應援。金騎至城下,放兵掠至鄭州,為馬忠所敗,遂收斂為一。西路稍通,師道、姚古及其他西兵並得達汴京。虛中亦馳歸,收合散卒,得東南兵二萬餘人。以便宜起致仕官李邈,令統領于汴河上從門外駐兵。
會姚平仲劫金營失利,西兵俱潰,金人復引兵逼城下,虛中縋而入。欽宗欲遣人奉使,辨劫營非朝廷意,乃姚平仲擅興兵,大臣皆不肯行。虛中承命即往都亭驛,見金使王汭,因持書覆議和。渡濠橋,道逢甲騎如水,雲梯、鵝洞蔽地,冒鋒刃而進。既至敵營,露坐風埃,自巳至申,金人注矢露刃,周匝圍繞,久乃得見康王于軍中。次日,侍王至金幕,見二太子者語不遜,禮節倨傲。抵暮,遣人隨虛中入城,要越王、李邦彥、吳敏、李綱、曹晟及金銀、騾馬之類,又欲御筆書定三鎮界至,方退軍。
令虛中再往,必請康王歸。虛中再出,明日,從康王還,除簽書樞密院事。自是又三往,金人固要三鎮,虛中泣下不言,金帥變色,虛中曰:「太宗殿在太原,上皇祖陵在保州,詎忍割棄。」諸酋曰:「樞密不稍空,我亦不稍空。」如中國人稱「脫空」,遂解兵北去。言者劾以議和之罪,罷知青州,尋落職奉祠。建炎元年,竄韶州。
二年,詔求使絶域者,虛中應詔,復資政殿大學士,為祈請使,楊可輔副之。尋又以劉誨為通問使,王貺為副。明年春,金人並遣歸,虛中曰:「奉命北來祈請二帝,二帝未還,虛中不可歸。」於是獨留。虛中有才藝,金人加以官爵,即受之,與韓昉輩俱掌詞命。明年,洪皓至上京,見而甚鄙之。累官翰林學士、知制誥兼太常卿,封河內郡開國公,書金太祖《睿德神功碑》,進階金紫光祿大夫,金人號為「國師」。然因是而知東北之士皆憤恨陷北,遂密以信義結約,金人不覺也。
金人每欲南侵,虛中以費財勞人,遠征江南荒僻,得之不足以富國。王倫歸,言:「虛中奉使日久,守節不屈。」遂詔福州存恤其家,仍命其子師瑗添差本路轉運判官。檜慮虛中沮和議,悉遣其家往金國以牽制之。金皇統四年,轉承旨,加特進,遷禮部尚書,承旨如故。
虛中恃才輕肆,好譏訕,凡見女真人,輒以「礦鹵」目之,貴人達官,往往積不平。虛中嘗撰宮殿榜署,本皆嘉美之名,惡之者摘其字以為謗訕,由是媒櫱成其罪,遂告虛中謀反。鞫治無狀,乃羅織虛中家圖書為反具。虛中曰:「死自吾分。至于圖籍,南來士大夫家家有之,高士談圖書尤多於我家,豈亦反邪?」有司承順風旨,並殺士談。虛中與老幼百口同日受焚死,天為之晝晦。淳熙間,贈開府儀同三司,謚肅愍,賜廟仁勇,且為置後,是為紹節,官至簽書樞密院事。開禧初,加贈少保,賜姓趙氏。有文集行于世。
湯思退,字進之,處州人。紹興十五年,以右從政郎授建州政和縣令,試博學宏詞科,除秘書省正字。自是登郎曹,貳中秘,秉史筆。
二十五年,由禮部侍郎除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密院事,未幾參大政。先是,秦檜當國,惡直醜正,必不異和議,不摘己過,始久于用。時思退名位日進,檜病篤,招參知政事董德元及思退至臥內,屬以後事,各贈黃金千兩。德元慮其以我為自外,不敢辭,思退慮其以我期其死,不敢受。高宗聞之,以思退不受金,非檜黨,信用之。二十六年,除知樞密院事。明年,拜尚書右仆射;又二年,進左仆射。明年,侍御史陳俊卿論其「挾巧詐之心,濟傾邪之術,觀其所為,多效秦檜,蓋思退致身,皆檜父子恩也。」遂罷,以觀文殿大學士奉祠。
隆興元年,符離師潰,召思退復相。諫議大夫王大寶上章論之,不報。金帥紇石烈志寧遺書三省、樞密院,索海、泗、唐、鄧四郡。思退欲與和,遣淮西安撫司幹辦公事盧仲賢加樞密院計議、編修官,持報書以往。既行,上戒勿許四郡。仲賢至宿州,仆散忠義懼之以威,仲賢皇恐,言歸當稟命,遂以忠義為三省、樞密院書來。上猶欲止割海、泗,思退遽奏以吏部侍郎王之望為通問使,知閣門事龍大淵副之,將割棄四州。張浚在揚州聞之,遣其子栻入奏仲賢辱國無狀。上怒,會侍禦周操論仲賢不應擅許四郡,下大理究問,召浚赴行在。十二月,拜思退左仆射,浚右仆射。
二年,浚以金未可與和,請上幸建康,圖進兵。上手批王之望等並一行禮物並回,詔荊、襄、川、陝嚴邊備,竄仲賢郴州。思退恐,奏請以宗社大計,奏稟上皇而後從事。上批示三省曰:「金無禮如此,卿猶欲言和。今日敵勢,非秦檜時比,卿議論秦檜不若。」思退大駭,陰謀去浚,遂令之望、大淵驛疏兵少糧乏,樓櫓、器械未備,人言委四萬眾以守泗州,非計。上頗惑之,乃命浚行邊,還兵罷招納。浚力乞罷政,許之。上命思退作書,許金四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