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宗召見,語左右曰:「先帝時宿衛人,皆傑異如此。」留為龍、神衛都指揮使,遷馬軍都虞候。契丹使來,詔陪射,使者問:「聞涇原有王騎將,得無是乎?」應曰:「然。」射三發皆中,使以下相視皆嘆息。
出為涇原副都總管,並護秦、渭、延、熙四路兵,城西安,築臨羌、天都十餘壘。羌圍平夏,諸校欲出戰,恩曰:「賊傾國遠寇,難以爭鋒,宜以全制其敝。彼野無所掠,必攜,攜而遇伏,必敗。」乃先行萬人設伏,羌既退師,果大獲。
徽宗立,以衛州防禦使徙熙河,改知渭州。括隱地二萬三千頃,分弓箭士耕屯,為三十一部,以省饋餉。邊臣獻車戰議,帝以訪恩,恩曰:「古有之,偏箱、鹿角,今相去益遠,人非所習,恐緩急難用。夫操不習之器,與敵周旋,先自敗耳。」帝善其對。遷馬步軍都指揮使、殿前都指揮使、武信軍節度使。
嘗汰禁卒數十人,樞密請命都承旨覆視,恩言:「朝廷選三帥,付以軍政,今去數十冗卒而不足信,即其他無可為者。」帝立為罷之。眷顧甚寵,賜居宅,又賜城西地為園囿。屬疾,以檢校司徒致仕。薨,年六十二,贈開府儀同三司。
楊應詢。字仲謀,章惠皇后族孫也。歷知信安保定軍、霸州。塘濼之間地沮洳,水潦易集,居人浮板以濟。應詢增堤防為長衢,浚其旁以泄流,民利賴之。為河北沿邊安撫使。徽宗以歸信、容城兩縣弓手為契丹所憚,欲增為千人,或恐生事,應詢曰:「吾欲備他盜,彼安能禁我?」卒增之。
知雄州,朝廷多取西夏地,契丹以姻婭為言,遣使乞還之,不得,擁兵並塞,中外恫疑。應詢曰:「是特為虛聲嚇我耳。願治兵積粟示有備,彼將聞風自戢。」明年,果還兵。復遣其相臣蕭保先、牛溫舒來請,詔應詢逆于境。既至,帝遣問所以來,應詢對:「願固守前議。」尋兼高陽關路鈐轄。
邊人捕得北盜呂懺兒,契丹謂略執平民,有詔使縱釋。應詢言:「吾知執盜耳,因其求而遂與之,是示以怯也。」不與。遂質我民,固索之。應詢以違詔貶秩,再遷洋州觀察使。入提舉萬壽觀。館契丹使,當賜柑而貢未至,有司代以他物,使不受,慶詢以言折之,乃下拜。復為定州、真定、大名副都總管。卒,年六十三,贈昭化軍節度使,謚曰康理。
趙隆,字子漸,秦州成紀人。以勇敢應募,從王韶取熙河。大將姚麟出戰,被重創,謂曰:「吾渴欲死,得水尚可活。」時已暮,有泉近賊營,隆獨身潛往,漬衣泉中。賊覺,隆且鬥且行,得歸,持衣裂水以飲麟,麟乃蘇。又從李憲破西市。師討鬼章,外河諸羌皆以兵應之。隆率眾先至,斧其橋,鬼章失援,乃成擒。
為涇原將,戰平夏川,功最多。崇寧中,鈐轄熙河兵,將前軍出邈川,預復鄯、廓。夏人寇涇原,詔熙河深入分其兵,無令專鄉東方。師至鐵山,隆先登,士皆殊死戰,夏人解去。召詣闕,徽宗慰勞之曰:「鐵山之戰,卿力也。」
童貫與論燕雲事,隆極言不可。貫曰:「君能共此,當有殊拜。」隆曰:「隆武夫,豈敢幹賞以敗祖宗二百年之好?異時起釁,萬死不足謝責。」貫知不可奪,白以知西寧州,充隴右都護。羌豪信服,十二種戶三萬六千,願屯內地。
帥劉法西討,隆以奇兵襲羌,羌潰,城震武。遷溫州防禦使,龍神衛、捧日天武都指揮使,仍為本道馬步副都總管。卒,贈鎮潼軍節度使,命詞臣制碑,帝篆額曰「旌忠」。
論曰:有國家者不可忘武備,故高祖以馬上得天下,而猶有「安得猛士守四方」之嘆。然所貴為將領者,非取其武勇而已也,必忠以為主,智以為本,勇以為用,及其成功,雖有小大之殊,俱足以尊主庇民也。苗授策篯南之不可城,履不肯討阿章,永清不以地與敵,文鬱撫納香崖,紹能之忠勇,珍之忠樸好義,光祖、應詢明於料敵,守約及整禦眾嚴明,斌、浩之善戰,岩、恩之善射,闃之出則先登,入則殿後,其材雖殊,其可以任奔走禦侮之責于四境則一也。成以捍衛邊陲,服勤致死,明詔褒飭,廟食一方,宜哉。君萬挾誣報怨,贍狡譎喜功,國有常罰,父子謫死,亦宜也。詵首取燕,終變其說,既黜旋復,為失刑矣。至若仲武敗則引咎責己,勝則不自言功,隆不敢啟釁干賞,藴甘分而辭榮,有士君子之行焉,尤武士之所難能也。
列傳第一百一十
○趙挺之張商英兄唐英劉正夫何執中鄭居中張康國朱諤劉逵林攄管師仁侯蒙
趙挺之,字正夫,密州諸城人。進士上第。熙寧建學,選教授登、棣二州,通判德州。哲宗即位,賜士卒緡錢,郡守貪耄不時給,卒怒噪,持白梃突入府。守趨避,左右盡走。挺之坐堂上,呼問狀,立發庫錢,而治其為首者,眾即定。魏境河屢決,議者欲徙宗城縣。轉運使檄挺之往視,挺之云:「縣距高原千歲矣,水未嘗犯。今所遷不如舊,必為民害。」使者卒徙之,財二年,河果壞新城,漂居民略盡。
召試館職,為秘閣校理,遷監察御史。初,挺之在德州,希意行市易法。黃庭堅監德安鎮,謂鎮小民貧,不堪誅求。及召試,蘇軾曰:「挺之聚斂小人,學行無取,豈堪此選。」至是,劾奏軾草麻有雲「民亦勞止」,以為誹謗先帝。既而坐不論蔡確,通判徐州,俄知楚州。
入為國子司業,歷太常少卿,權吏部侍郎,除中書舍人、給事中。使遼,遼主嘗有疾,不親宴,使近臣即館享客。比歲享乃在客省,與諸國等,挺之始爭正其禮。
徽宗立,為禮部侍郎。哲宗祔廟,議遷宣祖,挺之言:「上于哲宗兄弟,同一世;宣祖未當遷。」從之。拜御史中丞,為欽聖後陵儀仗使。曾布以使事聯職,知禁中密指,諭使建議紹述,於是挺之排擊元祐諸人不遺力。由吏部尚書拜右丞,進左丞、中書門下侍郎。時蔡京獨相,帝謀置右輔,京力薦挺之,遂拜尚書右仆射。
既相,與京爭雄,屢陳其奸惡,且請去位避之。以觀文殿大學士、中太一宮使留京師。乞歸青州,將入辭,會彗星見,帝默思咎徵,盡除京諸蠹法,罷京,召見挺之曰:「京所為,一如卿言。」加挺之特進,仍為右仆射。京在崇寧初,首興邊事,用兵連年不息。帝臨朝,語大臣曰:「朝廷不可與四夷生隙,隙一開,禍拿不解,兵民肝腦塗地,豈人主愛民恤物意哉!」挺之退謂同列曰:「上志在息兵,吾曹所宜將順。」已而京復相,挺之仍以大學士使佑神觀。未幾卒,年六十八。贈司徒,謚曰清憲。
張商英,字天覺,蜀州新津人。長身偉然,姿采如峙玉。負氣俶儻,豪視一世。調通川主簿。渝州蠻叛,說降其酋。闢知南川縣。章惇經制夔夷,狎侮郡縣吏,無敢與共語。部使者念獨商英足抗之,檄至夔。惇詢人才,使者以商英告,即呼入同食。商英著道士服,長揖就坐。惇肆意大言,商英隨機折之,落落出其上。惇大喜,延為上客。歸,薦諸王安石,因召對,以檢正中書禮房擢監察御史。
台獄失出劫盜,樞密檢詳官劉奉世駁之,詔糾察司劾治。商英奏:「此出大臣私忿,願收還主柄,使耳目之官無為近臣所脅。」神宗為置不治。商英遂言奉世庇博州失入囚,因摭院吏徇私十二事,語侵樞臣,於是文彥博等上印求去。詔責商英監荊南稅,更十年,乃得館閣校勘、檢正刑房。商英嘗薦舒亶可用,至是,亶知諫院,商英以婿王溈之所業示之,亶繳奏,以為事涉干請,責監赤岸鹽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