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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又謂利害相生,變易不定者,《兵書》曰:「不能盡知用兵之害者,則不能盡知用兵之利。」蓋事有可進而退,則害成之事至焉;可退而進,則利用之事去焉。可速而緩,則利必從之而失;可緩而速,則害必由之而致。可誅而赦,則奸宄之心,或有時而生害;可赦而誅,則患勇之人,或無心于利國。可賞而罰,則有以害勤勞之功;可罰而賞,則有以利僭逾之幸。能審利害,則為聰明。以天下之耳聽之則聰,以天下之目視之則明。故《書》曰「明四目、達四聰」,此之謂也。臣又謂取捨不可以有惑者,故曰「孟賁之狐疑,不如童子之必至」。思慮不可以不精者,故曰「差若毫釐,繆以千里」。自國家圖燕以來,連兵未解,財用不得不耗,人心不得不憂,願陛下精思慮,決取捨,無使曠日持久,窮兵極武焉。
書奏,上嘉之。七年,徙知相州,改右補闕。覆上章論事。
明年,移睦州。睦州人舊阻禮教,錫建孔子廟,表請以經籍給諸生,詔賜《九經》,自是人知向學。會文明殿災,又拜章極言時政,上嘉納焉。轉起居舍人,還判登聞鼓院,上書請封禪。以本官知制誥,尋加兵部員外郎。
端拱二年,京畿大旱,錫上章,有「調變倒置」語,忤宰相,罷為戶部郎中,出知陳州。坐稽留殺人獄,責授海州團練副使,後徙單州。召為工部員外郎,復論時政闕失,俄詔直集賢院。至道中,複舊官。
真宗嗣位,遷吏部。出使秦、隴,還,連上章言,陝西數十州苦于靈、夏之役,生民重困,上為之慼然。同知審官院兼通進、銀台、封駁司,賜金紫;與魏廷式聯職,以議論不協求罷,出知泰州。會彗星見,拜疏請責躬以答天戒,再召見便殿。及行,降中使撫諭,仍加優賜。
咸平三年,詔近臣舉賢良方正,翰林學士承旨宋白以錫應詔。還朝,屢召對言事。錫嘗奏曰:「陛下即位以來,治天下何道?臣願以皇王之道治之。舊有《禦覽》,但記分門事類。臣請鈔略四部,別為《禦覽》三百六十捲,萬幾之暇,日覽一卷,經歲而畢。又采經史要切之言。為《禦屏風》十捲,置扆座之側,則治亂興亡之鑒,常在目矣。」真宗善其言,詔史館以群書借之,每成書數卷,即先進內。錫乃先上《禦覽》三十捲、《禦屏風》五卷。
《禦覽序》曰:「聖人之道,布在方冊。《六經》則言高旨遠,非講求討論,不可測其淵深。諸史則跡異事殊,非參會異同,豈易記其繁雜。子書則異端之說勝,文集則宗經之辭寡。非獵精義以為鑒戒,舉綱要以觀會通,為日覽之書,資日新之德,則雖白首,未能窮經,矧王者乎?臣每讀書,思以所得上補聖聰,可以銘于座隅者,書於禦屏;可以用於常道者,錄為禦覽。冀以涓埃之微,上裨天地之德,俾功業與堯、舜比崇,而生靈亦躋仁壽之域矣。」
《禦屏風序》曰:「古之帝王,盤盂皆銘,几杖有戒,蓋起居必睹,而夙夜不忘也。湯之《盤銘》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武王銘于几杖曰:‘安不忘危,存不忘亡,熟惟二者,後必無凶。’唐黃門侍郎趙智為高宗講《孝經》,舉其要切者言之曰:‘天子有爭臣七人,雖無道不失其天下。’憲宗采《史》、《漢》、《三國》已來經濟之要,號《前代君臣事蹟》,書於屏間。臣每覽經、史、子、集,因取其語要,輒用進獻,題之禦屏,置之座右,日夕觀省,則聖德日新,與湯、武比隆矣。」
五年,再掌銀台,覽天下奏章,有言民饑盜起及詔敕不便者,悉條奏其事。上對宰相稱錫「得爭臣之體」,即日以本官兼侍御史知雜事,擢右諫議大夫、史館修撰。連上八疏,皆直言時政得失。六年冬,病卒,年六十四。遺表勸上以慈儉守位,以清淨化人,居安思危,在治思亂。上覽之惻然,謂宰相李沆曰:「田錫,直臣也。朝廷少有闕失,方在思慮,錫之章奏已至矣。若此諫官,亦不可得。」嗟惜久之,特贈工部侍郎。錄其二子,併為大理評事,給奉終喪。
錫耿介寡合,未嘗趨權貴之門,居公庭,危坐終日,無懈容。慕魏徵、李絳之為人,以盡規獻替為己任。嘗曰:「吾立朝以來,章疏五十有二,皆諫臣任職之常言。苟獲從,幸也,豈可藏副示後,謗時賣直邪?」悉命焚之。然性凝執,治郡無稱。所著有《咸平集》五十捲。
王禹偁,字元之,濟州鉅野人。世為農家,九歲能文,畢士安見而器之。太平興國八年擢進士,授成武主簿。徙知長洲縣,就改大事評事。同年生羅處約時宰吳縣,日相與賦詠,人多傳誦。端拱初,太宗聞其名,召試,擢右拾遺、直史館,賜緋。故事,賜緋者給涂金銀帶,上特命以文犀帶寵之。即日獻《端拱箴》以寓規諷。
時北庭未寧,訪群臣以邊事。禹偁獻《禦戎十策》,大略假漢事以明之:「漢十二君,言賢明者,文、景也;言昏亂者,哀、平也。然而文、景之世,軍臣單于最為強盛,肆行侵掠,候騎至雍,火照甘泉。哀、平之時,呼韓邪單于每歲來朝,委質稱臣,邊烽罷警。何邪?蓋漢文當軍臣強盛之時,而外任人、內修政,使不能為深患者,由乎德也。哀、平當呼韓衰弱之際,雖外無良將,內無賢臣,而致其來朝者,系于時也。今國家之廣大,不下漢朝,陛下之聖明,豈讓文帝。契丹之強盛,不及軍臣單于,至如撓邊侵塞,豈有候騎至雍,而火照甘泉之患乎?亦在乎外任人、內修德爾。臣愚以為:外則合兵勢而重將權,罷小臣詗邏邊事,行間諜離其黨,遣趙保忠、折禦卿率所部以掎角。下詔感勵邊人,使知取燕薊舊疆,非貪其土地;內則省官以寬經費,抑文士以激武夫,信用大臣以資其謀,不貴虛名以戒無益,禁遊惰以厚民力。」帝深嘉之。又與夏侯嘉正、羅處約、杜鎬表請同校《三史書》,多所釐正。
二年,親試貢士,召禹偁,賦詩立就。上悅曰:「此不逾月遍天下矣。」即拜左司諫、知制誥。是冬,京城旱,禹偁疏云:「一谷不收謂之饉,五穀不收謂之饑。饉則大夫以下,皆損其祿;饑則盡無祿,廩食而已。今旱雲未沾,宿麥未茁,既無積蓄,民饑可憂。望下詔直云:‘君臣之間,政教有闕,自乘輿服禦,下至百官奉料,非宿衛軍士、邊庭將帥,悉第減之,上答天譴,下厭人心,俟雨足復故。’臣朝行中家最貧,奉最薄,亦願首減奉,以贖耗蠹之咎。外則停歲市之物;內則罷工巧之伎。近城掘土,侵塚墓者瘞之;外州配隷之眾,非臓盜者釋之。然後以古者猛虎渡河、飛蝗越境之事,戒敕州縣官吏。其餘軍民刑政之弊,非臣所知者,望委宰臣裁議頒行,但感人心,必召和氣。」
未幾,判大理寺,廬州妖尼道安誣訟徐鉉,道安當反坐,有詔勿治。禹偁抗疏雪鉉,請論道安罪,坐貶商州團練副使,歲余移解州。四年,召拜左正言,上以其性剛直不容物,命宰相戒之。直弘文館,求補郡以便奉養,得知單州,賜錢三十萬。至郡十五日,召為禮部員外郎,再知制誥。屢獻討李繼遷便宜,以為繼遷不必勞力而誅,自可用計而取。謂宜明數繼遷罪惡,曉諭蕃漢,垂立賞賜,高與官資,則繼遷身首,不梟即擒矣。其後潘羅支射死繼遷,夏人款附,卒如禹偁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