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頁
德用狀貌雄毅,面黑,頸以下白晰,人皆異之。言者論德用貌類藝祖,御史中丞孔道輔繼言之,且謂德用得士心,不宜久典機密,遂罷為武寧軍節度使、徐州大都督府長史。有言德用市馬于府州者,上其券,乃市于商人者。言者猶不已,降右千牛衛上將軍、知隨州,州置判官,家人皆惶恐,德用舉止言色如平時,惟不接賓客而已。徙知曹州,或謂德用曰:「孔中丞害公,今死矣。」德用曰:「中丞言官,豈害我者?朝廷亡一忠臣,可惜也。」起為保靜軍節度觀察留後、知青州,改澶州。陝西用兵久無功,契丹遣劉六符來求復關南地,以兵壓境。德用見帝,流涕言:「臣前被罪,陛下赦而不誅,今不足辱命。」帝慰勞,曰:「河北方警,藉卿鎮撫之。」又賜手詔慰勉,拜保靜軍節度使。歲大熟,六符見德用拜曰:「此公仁政所及也。」徙真定府、定州路都總管,還奏事,復以宣徽南院使判成德軍。未行,徙定州路都總管。日訓練士卒,久之,士殊可用。
契丹使諜者來覘,或請捕殺之,德用曰:「第舍之,彼得實以告,是服人之兵以不戰也。」明日大閲,援桴鼓之士皆踴躍,進退坐作,終日不戮一人。乃下令:「具糗糧,聽吾鼓聲,視吾旗幟所向。」覘者歸告契丹,謂漢兵將大入。既而覆議和,遂徙陳州,又徙河陽。不行,入奉朝請,出判相州,拜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判澶州。徙鄭州,封祁國公,還,為會靈觀使。
德用素善射,雖老不衰。侍射瑞聖園,辭曰:「臣老矣,不能勝弓矢。」帝再三諭之,持二矢未發。帝顧之,使必中,乃收弓矢謝,一發中的,再發又中。帝笑曰:「德用欲中即中爾,孰謂老且衰乎?」賜襲衣、金帶,加檢校太師,覆判鄭州,徙澶州,改集慶軍節度使,封冀國公。皇祐三年,上疏乞骸骨,以太子太師致仕,大朝會綴中書門下班。
德用將家子,習知軍中情偽,善以恩撫下,故多得士心。雖屢臨邊境,未嘗親矢石、督攻戰,而名聞四夷,閭閻婦女小兒,皆呼德用曰「黑王相公」。
帝嘗遣使問邊事,德用曰:「咸平、景德中,賜諸將陣圖,人皆死守戰法,緩急不相救,以至于屢敗。誠願不以陣圖賜諸將,使得應變出奇,自立異效。」帝以為然。
德用雖致仕,乾元節上壽,預班廷中。契丹使語譯者曰:「黑王相公乃復起耶?」帝聞之,起為河陽三城節度使、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判鄭州。至和元年,遂以為樞密使,命入謁拜。明年,富弼相,契丹使耶律防至,德用與防射玉津園。防曰:「天子以公典樞密而用富公為相,將相皆得人矣。」帝聞之喜,賜弓一,矢五十。後封魯國公,求去位至六七,乃以為忠武軍節度使、景靈宮使,又以為同群牧制置使。有詔五日一會朝,聽子孫一人扶掖。卒,年七十九,贈太尉、中書令,謚武恭。加賜其家黃金。
德用諸子中,咸融最鍾愛,晚年頗縱之,多不法,後更折節自飭,官至左藏庫使、眉州防禦使。
論曰:全義、德驤,遇知太祖、太宗,超復翊戴真宗,宜致崇顯,然堇堇無俞人者,而各有子勒勛于國籍。若知節生將家,喜讀書,立朝爭事,以剛正稱天下,其邦之司直歟。有終起進士,明干知兵,平蜀鉅賊,振聲鄰敵,可謂「肇敏戎公」矣。至于精神折衝,名聞四夷,矯矯虎臣,則德用其有焉。
列傳第三十八
○王繼忠傅潛張昭允附戴興王漢忠王能張凝魏能陳興許均張進李重貴呼延贊劉用耿全斌周仁美
王繼忠,開封人。父珫,為武騎指揮使,戍瓦橋關,卒。繼忠年六歲,補東西班殿侍。真宗在藩邸,得給事左右,以謹厚被親信。即位,補內殿崇班,累遷至殿前都虞候,領雲州觀察使,出為深州副都部署,改鎮、定、高陽關三路鈐轄兼河北都轉運使,遷高陽關副都部署,俄徙定州。
咸平六年,契丹數萬騎南侵,至望都,繼忠與大將王超及桑贊等領兵援之。繼忠至康村,與契丹戰,自日昳至乙夜,敵勢小卻。遲明復戰,繼忠陣東偏,為敵所乘,斷餉道,超、贊皆畏縮退師,竟不赴援。繼忠獨與麾下躍馬馳赴,服飾稍異,契丹識之,圍數十重。士皆重創,殊死戰,且戰且行,旁西山而北,至白城,遂陷于契丹。真宗聞之震悼,初謂已死,優詔贈大同軍節度,賵賻加等,官其四子。
景德初,契丹請和,令繼忠奏章,乃知其尚在。朝廷從之,自是南北戢兵,繼忠有力焉。歲遣使至契丹,必以襲衣、金帶、器幣、茶藥賜之,繼忠對使者亦必泣下。嘗附表懇請召還,上以誓書約各無所求,不欲渝之,賜詔諭意。契丹主遇繼忠甚厚,更其姓名為耶律顯忠,又改名宗信,封楚王,後不知其所終。子懷節、懷敏、懷德、懷政。
真宗宮邸攀附者,繼忠之次有王守俊至濟州刺史,蔚昭敏至殿前都指揮使、保靜軍節度,翟明至洺州團練使,王遵度至磁州團練使,楊保用至西上閣門使、康州刺史,鄭懷德至禦前忠佐馬步軍都軍頭、永州團練使,張承易至禮賓使,吳延昭至供備庫使,白文肇至引進使、昭州團練使,彭睿至侍衛馬軍副都指揮使、武昌軍節度,靳忠至侍衛馬軍都虞候、端州防禦使,郝榮至安國軍節度觀察留後,陳玉至冀州刺史,崔美至濟州團練使,高漢美至鄭州團練使,楊謙至禦前忠佐馬步軍副都軍頭、河州刺史。
傅潛,冀州衡水人。少事州將張廷翰。太宗在藩邸,召置左右。即位,隷殿前左班,三遷東西班指揮使。征太原,一日,再中流矢。又從征范陽,先到涿州,與契丹戰,生擒五百餘人。翌日,上過其所,見積屍及所遺器仗,嘉嘆之。師旋,擢為內殿直都虞候。上對樞密言:「潛從行有勞,賞薄。」復加馬步都軍頭、領羅州刺史,改捧日右廂都指揮使、領富州團練使,遷日騎、天武左右廂都指揮使,領雲州防禦使。
雍熙三年,命大將曹彬北征,以潛為幽州道行營前軍馬步軍都指揮使。師敗於拒馬河,責授右領軍衛大將軍,自檢校司徒降為右仆射,仍削功臣爵邑。明年,起為內外馬步都軍頭、領藩州防禦使,尋拜殿前都虞候、領容州觀察使。端拱初,加殿前副都指揮使、領昭化軍節度,出為高陽關都部署。淳化二年四月,拜侍衛馬步軍都虞候、領武成軍節度。至道中,出為延州路都部署,改鎮州。
真宗即位,領忠武軍節度,數月召還。咸平二年,復出為鎮、定、高陽關三路行營都部署。契丹大入,緣邊城堡悉飛書告急,潛麾下步騎凡八萬餘,咸自置鐵撾、鐵棰,爭欲奮擊。潛畏懦無方略,閉門自守,將校請戰者,則醜言罵之。無何,契丹破狼山砦,悉鋭攻威虜,略寧邊軍及祁、趙遊騎出邢、洺,鎮、定路不通者逾月。朝廷屢間道遣使,督其出師,會諸路兵合擊,范廷召、桑贊、秦翰亦屢促之,皆不聽。廷召等怒,因詬潛曰:「公恇怯乃不如一嫗爾。」潛不能答。都鈐轄張昭允又屢勸潛,潛笑曰:「賊勢如此,吾與之角,適挫吾鋭氣爾。」然不得已,分騎八千、步二千付廷召等,于高陽關逆擊之,仍許出兵為援。洎廷召等與契丹血戰而潛不至,康保裔遂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