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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莊宗滅梁,愚朝京師,唐諸公卿素聞愚學古,重之,拜主客郎中、翰林學士。魏王繼岌伐蜀,闢愚都統判官。蜀道阻險,議者以謂宜緩師待變而進,招討使郭崇韜以決於愚,愚曰:「王衍荒怠,亂國之政,其人厭之。乘其倉卒,擊其無備,其利在速,不可緩也。」崇韜以為然,而所至迎降,遂以滅蜀。初,軍行至寶鷄,招討判官陳乂稱疾請留,愚厲聲曰:「陳乂見利則進,知難則止。今大軍涉險,人心易搖,正可斬之以徇。」由是軍中無敢言留者。
明宗即位,累遷兵部侍郎承旨。明宗祀天南郊,愚為宰相馮道、趙鳳草加恩制,道鄙其辭,罷為太常卿。任圜罷相,乃拜愚中書侍郎、同平章事。愚為相,不治第宅,借延賓館以居。愚有疾,明宗遣宦官視之,見其敗毯敝席,四壁蕭然,明宗嗟嘆,命以供帳物賜之。
潞王反,犯京師,愍帝夜出奔。明日,愚與馮道至端門,聞帝已出,而硃弘昭、馮贇皆已死,愚欲至中書候太后進止,道曰:「潞王已處處張榜招安,今即至矣,何可俟太后旨也?」乃相與出迎。廢帝入立,罷道出鎮同州,以劉昫為相。昫性褊急,而愚素剛介,動輒違戾。昫與馮道姻家,愚數以此誚昫,兩人遂相誼詬,乃俱罷。愚守左仆射。
是時,兵革方興,天下多事,而愚為相,欲依古以創理,乃請頒《唐六典》示百司,使各舉其職,州縣貢士,作鄉飲酒禮,時以其迂闊不用。愍帝即位,有意于治,數召學士,問以時事,而以愚為迂,未嘗有所問。廢帝亦謂愚等無所事,常目宰相曰:「此粥飯僧爾!」以謂飽食終日,而無所用心也。清泰二年,以疾卒。
○盧導
盧導,字熙化,范陽人也。唐末舉進士,為監察御史。唐亡事梁,累遷左司郎中、侍御史知雜事,以病免。唐明宗時,召拜右諫議大夫,遷中書舍人。潞王從珂自鳳翔以兵犯京師,愍帝出奔于衛州。宰相馮道、李愚集百官于天宮寺,將出迎潞王于郊,京師大恐,都人藏竄,百官久而不集,惟導與舍人張昭先至。馮道請導草箋勸進,導曰:「潞王入朝,郊迎可也,若勸進之事,豈可輕議哉!」道曰:「勸進其可已乎?」導曰:「今天子蒙塵于外,遽以大位勸人,若潞王守節不回,以忠義見責,其將何辭以對?且上與潞王,皆太后子也,不如率百官詣宮門,取太后進止。」語未終,有報曰:「潞王至矣。」京城巡檢使安從進催百官班迎,百官紛然而去。潞王止於正陽門外,道又促導草箋,導對如初。李愚曰:「吾輩罪人,盧舍人言是也。」導終不草箋。導後事晉為吏部侍郎。天福六年卒,年七十六。
○司空頲
司空頲,貝州清陽人也。唐僖宗時,舉進士不中,後去為羅紹威掌書記。紹威卒,入梁為太府少卿。楊師厚鎮天雄,頲解官往依之。師厚卒,賀德倫代之。張彥之亂,命判官王正言草奏詆斥梁君臣,正言素不能文辭,又為兵刃所迫,流汗浹背,不能下筆。彥怒,推正言下榻,詬曰:「鈍漢辱我!」顧書吏問誰可草奏者,吏即言頲羅王時書記,乃馳騎召之。頲為亂兵劫其衣,以敝服蔽形而至,見彥長揖,神氣自若,揮筆成文,而言甚淺鄙,彥以其易曉,甚喜,即給以衣服仆馬,遂以為德倫判官。德倫以魏博降晉,晉王兼領天雄,仍以頲為判官。梁、晉相距河上,常以頲權軍府事。頲為郭崇韜所惡,崇韜數言其受賂。都虞候張裕多過失,頲屢以法繩之。頲有侄在梁,遣家奴召之,裕擒其家奴,以謂通書於梁。莊宗族殺之。
********雜傳第四十三
○劉昫
劉昫,涿州歸義人也。昫為人美風儀,與其兄暄、弟皞,皆以好學知名燕、薊之間。後為定州王處直觀察推官。處直為子都所囚,昫兄暄亦為怨家所殺,昫乃避之滄州。唐莊宗即位,拜昫太常博士,以為翰林學士,明宗時,累遷兵部侍郎居職。明宗素重昫而愛其風韻,遷端明殿學士。長興三年,拜中書侍郎兼刑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昫詣中興殿門謝,是日大祠不坐,句入謝端明殿。昫自端明殿學士拜相,當時以此為榮。廢帝入立,遷吏部尚書、門下侍郎,監修國史。
初,廢帝入,問三司使王玫:「帑廩之數幾何?」玫言:「其數百萬。」及責以賞軍而無十一,廢帝大怒,罷玫,命昫兼判三司。昫性察,而嫉三司蠹敝尤甚,乃句計文簿,核其虛實,殘租積負悉蠲除之。往時吏幸積年之負蓋而不發,因以把持州縣求賄賂,及昫一切蠲除,民間歡然以為德,而三司吏皆沮怨。先是,馮道與昫為姻家而同為相,道罷,李愚代之。愚素惡道為人,凡事有稽失者,必指以誚昫曰:「此公親家翁所為也!」昫性少容恕,而愚特剛介,遂相詆詬。相府史吏惡此兩人剛直,因共揚言,其事聞,廢帝並罷之,以昫為右仆射。是時,三司諸吏提印聚立月華門外,聞宣麻罷昫相,皆歡呼相賀曰:「自此我曹快活矣!」
昫在相位,不習典故。初,明宗崩,太常卿崔居儉以故事當為禮儀使,居儉辭以祖諱蠡。馮道改居儉秘書監,居儉怏怏失職。中書舍人李詳為居儉誥詞,有「聞名心懼」之語,昫輒易曰「有恥且格」。居儉訴曰:「名諱有令式,予何罪也?」當時聞者皆傳以為笑。及為仆射,入朝遇雨,移班廊下,御史台吏引仆射立中丞御史下,昫詰吏以故事,自宰相至台省皆不能知。是時,馮道罷相為司空。自隋、唐以來,三公無職事,不特置,及道為司空,問有司班次,亦皆不能知,由是不入朝堂,俟台官、兩省入而後入,宰相出則隨而出。至昫為仆射,自以由宰相罷,與道同,乃隨道出入,有司不能彈正,而議者多竊笑之。
晉高祖時,張從賓反,殺皇子重乂于洛陽,乃以昫為東都留守,判鹽鐵。開運中,拜司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覆判三司。契丹犯京師,昫以目疾罷為太保,是歲卒,年六十。
○盧文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