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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加尚書令,食邑萬戶。太仆少卿何澤上書,請立從榮為皇太子。是時明宗已病,得澤書不悅,顧左右曰:「群臣欲立太子,吾當養老于河東。」乃召大臣議立太子事,大臣皆莫敢可否。從榮入白曰:「臣聞奸人言,欲立臣為太子,臣實不願也。」明宗曰:「此群臣之慾爾。」從榮出,見范延光、趙延壽等曰:「諸公議欲立吾為太子,是欲奪吾兵柄而幽之東宮耳。」延光等患之,乃加從榮天下兵馬大元帥。有司又言:「元帥或統諸道,或專一面,自前世無天下大元帥之名,其禮無所考按。請自節度使以下,凡領兵職者,皆具橐鞬以軍禮庭參;其兼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者,初見亦如之,其後許如客禮。凡元帥府文符行天下,皆用帖。又升班在宰相上。」從榮大宴元帥府,諸將皆有頒給:控鶴、奉聖、嚴衛指揮使,人馬一匹、絹十匹;其諸軍指揮使,人絹十匹;都頭已下,七匹至三匹。又請嚴衛、捧聖千人為牙兵,每入朝,以數百騎先後,張弓挾矢,馳走道上,見者皆震懾。從榮又命其寮屬及四方游士試作《征淮檄》,陳己所以平一天下之意。
言事者請為諸王擇師傅,以加訓導。宰相難其事,因請從榮自擇。從榮乃請翰林學士崔梲、刑部侍郎任贊為元帥判官。明宗曰:「學士代予言,不可也。」從榮出而恚曰:「任以元帥而不得請屬寮,非吾所諭也。」將相大臣見從榮權位益隆,而輕脫如此,皆知其禍而莫敢言者。惟延光、延壽陰有避禍意,數見明宗,涕泣求解樞密,二人皆引去,而從榮之難作。
十一月戊子,雪,明宗幸宮西士和亭,得傷寒疾。己丑,從榮與樞密使硃弘昭、馮贇入問起居于廣壽殿,帝不能知人。王淑妃告曰「從榮在此。」又曰:「弘昭等在此。」皆不應。從榮等去,乃遷于雍和殿,宮中皆慟哭。至夜半後,帝蹶然自興于榻,而侍疾者皆去,顧殿上守漏宮女曰:「夜漏幾何?」對曰:「四更矣!」帝即唾肉如肺者數片,溺涎液鬥余。守漏者曰:「大家省事乎?」曰:「吾不知也。」有頃,六宮皆至,曰:「大家還魂矣!」因進粥一器。至旦,疾少愈,而從榮稱疾不朝。
初,從榮常忌宋王從厚賢於己,而懼不為嗣。其平居驕矜自得,及聞人道宋王之善,則愀然有不足之色。其入問疾也,見帝已不知人,既去,而聞宮中哭聲,以謂帝已崩矣,乃謀以兵入宮。使其押衙馬處鈞告弘昭等,欲以牙兵入宿衛,問何所可以居者。弘昭等對曰:「宮中皆王所可居,王自擇之。」因私謂處鈞曰:「聖上萬福,王宜竭力忠孝,不可草草。」處鈞具以告從榮,從榮還遣處鈞語弘昭等曰:「爾輩不念家族乎?」弘昭、贇及宣徽使孟漢瓊等入告王淑妃以謀之,曰:「此事須得侍衛兵為助。」乃召侍衛指揮使康義誠,謀于竹林之下。義誠有子在秦王府,不敢決其謀,謂弘昭曰:「仆為將校,惟公所使爾!」弘昭大懼。
明日,從榮遣馬處鈞告馮贇曰:「吾今日入居興聖宮。」又告義誠,義誠許諾。贇即馳入內,見義誠及弘昭、漢瓊等坐中興殿閣議事,贇責義誠曰:「主上所以畜養吾徒者,為今日爾!今安危之機,間不容髮,奈何以子故懷顧望,使秦王得至此門,主上安所歸乎?吾輩復有種乎?」漢瓊曰:「賤命不足惜,吾自率兵拒之。」即入見曰:「從榮反,兵已攻端門。」宮中相顧號泣。明宗問弘昭等曰:「實有之乎?」對曰:「有之。」明宗以手指天泣下,良久曰:「義誠自處置,毋令震動京師。」潞王子重吉在側,明宗曰:「吾與爾父起微賤,至取天下,數救我危窘。從榮得何氣力,而作此惡事!爾亟以兵守諸門。」重吉即以控鶴兵守宮門。
是日,從榮自河南府擁兵千人以出。從榮寮屬甚眾,而正直之士多見惡,其尤所惡者劉贊、王居敏,而所昵者劉陟、高輦。從榮兵出,與陟、輦並轡耳語,行至天津橋南,指日景謂輦曰:「明日而今,誅王居敏矣!」因陣兵橋北,下據胡床而坐,使人召康義誠。而端門已閉,叩左掖門,亦閉,而于門隙中見捧聖指揮使硃弘實率騎兵從北來,即馳告從榮。從榮驚懼,索鐵厭心,自調弓矢。皇城使安從益率騎兵三百沖之,從榮兵射之,從益稍卻。弘實騎兵五百自左掖門出,方渡河,而後軍來者甚眾,從榮乃走歸河南府,其判官任贊已下皆走出定鼎門,牙兵劫嘉善坊而潰。從榮夫妻匿床下,從益殺之。
明宗聞從榮已死,悲咽幾墮于榻,絶而蘇者再。馮道率百寮入見,明宗曰:「吾家事若此,慚見群臣!」君臣相顧,泣下沾襟。從榮二子尚幼,皆從死。後六日而明宗崩。
○明宗四侄
明宗兄弟皆不見于世家,而有侄四人,曰從璨、從璋、從溫、從敏。
從璨初為右衛大將軍,安重誨用事,自諸王將相皆下之,從璨為人剛猛,不能少屈,而性倜儻,輕財好施,重誨忌之。明宗幸汴州,以從璨為大內皇城使。嘗于會節園飲,酒酣,戲登禦榻,重誨奏其事,貶房州司戶參軍,賜死。重誨見誅,詔復其官,贈太保。
從璋字子良,少善騎射。莊宗時,將兵戍常山,聞明宗兵變于魏,乃亦起兵據刑州。明宗即位,以為捧聖左廂都指揮使,改皇城使,領饒州刺史,拜彰國軍節度使,徙鎮義成。明宗幸汴州,從璋欲率民為貢獻,其從事諫以為不可,從璋怒,引弓欲射之,坐罷為右驍衛上將軍。居久之,出鎮保義,徙河中。長興四年夏,封洋王。晉高祖立,徙鎮威勝,降封隴西郡公。從璋為人貪鄙,自鎮保義,始折節自修,在南陽頗有遺愛。天福二年卒,年五十一。
從溫字德基,初為北京副留守。歷安國、忠武、義武、成德、武寧五節度使,封兗王。晉高祖立,復為忠武軍節度使。從溫為人貪鄙,多作天子器服以自僭,宗族、賓客諫之,不聽,其妻關氏大呼于牙門曰:「從溫欲反,而造天子服器。」從溫大恐,乃悉毀之。
明宗諸子八人,至晉出帝時六已亡歿,惟從溫、從敏在,太后常曰:「吾惟有一兄,豈可繩之以法!」從溫由此益驕。嘗誣親吏薛仁嗣為盜,悉籍沒其家貲數千萬。仁嗣等詣闕自訴,事下有司,從溫具伏。出帝懼傷太后意,釋之而不問。開運二年,徙河陽三城,卒於官。
是時從璋子重俊為虢州刺史,坐臟,亦以太后故,罪其判官高獻而已。重俊復為商州刺史。坐與其妹奸及殺其仆孫漢榮掠其妻,賜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