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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年正月,嗣昭進兵蒲縣。十八日,汴將朱友寧、氏叔琮將兵十萬來拒。二十八日,梁祖自率大軍至平陽,嗣昭之師大恐。三月十一日,有白虹貫周德威之營,候者云不利,宜班師。翼日,氏叔琮犯德威之營,汴軍十餘萬列陣四合,德威、嗣昭血戰解之,乃保軍而退,汴軍因乘之。時諸將潰散,無復部伍,德威引騎軍循西山而遁,朱友寧乘勝陷慈、隰、汾等州。武皇聞其敗也,遣李存信率牙兵至清源應接,復為汴軍所擊。汴軍營于晉祠,嗣昭、德威收合餘眾,登城拒守;汴人治攻具于西北隅,四面營柵相望。時鎮州、河中皆為梁有,孤城無援,師旅敗亡。武皇晝夜登城,憂不遑食,召諸將欲出保雲州,嗣昭曰:「王勿為此謀,兒等苟存,必能城守。」李存信曰:「事勢危急,不如且入北蕃,別圖進取。朱溫兵師百萬,天下無敵,關東、河北受他指揮,今獨守危城,兵亡地蹙,儻彼築室反耕,環塹深固,則亡無日矣!」武皇將從之,嗣昭亟爭不可,猶豫未決,賴劉太妃極言于內,武后且止。數日,亡散之眾復集。嗣昭晝夜分兵四出,斬將搴旗,汴軍保守不暇。二十一日,朱友寧燒營退去,嗣昭追擊,復收汾、慈、隰等州。五月,雲州都將王敬暉據城叛,振武石善友亦為部將契苾讓所逐,嗣昭皆討平之。
天祐三年,汴人攻滄、景,劉仁恭遣使求援。十一月,嗣昭合燕軍三萬進攻潞州,降丁會,武皇乃以嗣昭為昭義節度使。始嗣昭未到之前,上黨有占者,見一人家舍上常有氣如車蓋,視之,但一貧媼而已。占者謂媼:「有子乎?」曰:「有,見為軍士,出戍于外。」占者心異之,以為其子將來有土地之兆也。未幾,丁會既降,嗣昭領兵入潞,以媼家四面空缺,乃駐於是舍。丁會既歸太原,武皇遣使命嗣昭為帥,乃自媼舍而入理所,其氣尋息,聞者異之。
四年六月,汴將李思安將兵十萬攻潞州,乃築夾城,深溝高壘,內外重複,飛走路絶。嗣昭撫循士眾,登城拒守,梁祖馳書說誘百端,嗣昭焚其偽詔,斬其使者,城中固守經年,軍民乏絶,含鹽炭自生,以濟貧民。嗣昭嘗享諸將,登城張樂,賊矢中足,嗣昭密拔之,坐客不之覺,酣飲如故,以安眾心。五年五月,莊宗敗汴軍,破夾城。嗣昭知武皇棄世,哀慟幾絶。時大兵攻圍歷年,城中士民饑死大半,廛裡蕭條。嗣昭緩法寬租,勸農務穡,一二年間,軍城完集,三面鄰于敵境,寇鈔縱橫,設法枝梧,邊鄙不聳。
胡柳之戰,周德威戰沒,師無行列,至晚方集。汴人四五萬登無石山,我軍懼形于色。或請收軍保營,詰旦復戰。嗣昭曰:「賊無營壘,去臨濮地遠,日已晡晚,皆有歸心,但以精騎逗撓,無令返旆,晡後追擊,破之必矣。我若收軍拔寨,賊人入臨濮,俟彼整齊復來,即勝負水決。」莊宗曰:「非兄言,幾敗吾事!」軍校王建及又陳方略,嗣昭與建及分兵于土山南北為掎角,汴軍懼,下山,因縱軍擊之,俘斬三萬級,由是莊宗之軍復振。
十六年,嗣昭代周德威權幽州軍府事。九月,以李紹宏代,嗣昭出薊門,百姓號泣請留,截鞍惜別,嗣昭夜遁而歸。十七年六月,嗣昭自德勝歸籓,莊宗帳餞于戚城。莊宗酒酣,泣而言曰:「河朔生靈,十年饋輓,引領鶴望,俟破汴軍。今兵賦不充,寇孽猶在,坐食軍賦,有愧蒸民。」嗣昭曰:「臣忝急難之地,每一念此,寢不安席。大王且持重謹守,惠養士民。臣歸本籓,簡料兵賦,歲末春首,即舉眾復來。」莊宗離席拜送,如家人禮。是月,汴將劉鄩攻同州,朱友謙告急,嗣昭與李存審援之。九月,破汴軍于馮翊,乃班師。
十九年,莊守親征張文禮于鎮州。冬,契丹三十萬奄至,嗣昭從莊宗擊之,敵騎圍之數十重,良久不解。嗣昭號泣赴之,引三百騎橫擊重圍,馳突出沒者數十合,契丹退,翼莊宗而還。是時,閻寶為鎮人所敗,退保趙州,莊宗命嗣昭代寶攻真定。七月二十四日,王處球之兵出自九門,嗣昭設伏于故營,賊至,伏發,擊之殆盡;余三人匿于牆墟間,嗣昭環馬而射之,為賊矢中腦,嗣昭箙中矢盡,拔賊矢于腦射賊,一發而殪之。嗣昭日暮還營,所傷血流不止,是夜卒。
嗣昭節制澤、潞,官自司徒、太保至侍中、中書令。莊宗即位,贈太師、隴西郡王。長興中,詔配饗莊宗廟庭。
嗣昭有子七人,長曰繼儔,澤州刺史;次繼韜、繼忠、繼能、繼襲、繼遠,皆夫人楊氏所生。楊氏治家善積聚,設法販鬻,致家財百萬。
繼韜,小字留得,少驕獪無賴。嗣昭既卒,莊宗詔諸子扶喪歸太原襄事,諸子違詔,以父牙兵數千擁喪歸潞。莊宗令李存渥馳騎追諭,兄弟俱忿,欲害存渥,存渥遁而獲免。繼韜兄繼儔,嗣昭長嫡也。當襲父爵,然柔而不武。方在苫廬,繼韜詐令三軍劫己為留後,囚繼儔于別室,以事奏聞。莊宗不得已,命為安義軍兵馬留後。時軍前糧餉不充,租庸計度請潞州轉米五萬貯于相州;繼韜辭以經費不足,請轉三萬。有幕客魏琢、牙將申蒙者,因入奏公事,每摭陰事報繼韜云:「朝廷無人,終為河南吞噬,止遲速間耳。」由是陰謀叛計。內官張居翰時為昭義監軍,莊宗將即位,詔赴鄴都。潞州節度判官任圜時在鎮州,亦奉詔赴鄴。魏琢、申蒙謂繼韜曰:「國家急召此二人,情可知矣。」弟繼遠,年十五六,謂繼韜曰:「兄有家財百萬,倉儲十年,宜自為謀,莫受人所制。」繼韜曰:「定哥以為何如?」曰:「申蒙之言是也。河北不勝河南,不如與大梁通盟,國家方事之殷,焉能討我?無如此算。」乃令繼遠將百餘騎詐雲于晉、絳擒生,遂至汴。梁主見之喜,因令董璋將兵應接,營于潞州之南,加繼韜同平章事,改昭義軍為匡義軍。繼韜令其愛子二人入質于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