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頁
齊朝因神武作相,丞相府外兵、騎兵曹,分掌兵馬。及受禪,諸司咸歸尚書,唯此二曹不廢,令唐邕、白建主之,謂之外兵省、騎兵省。後邕、建位望轉隆,各置省主,令中書舍人分判二省事,故世稱唐、白雲。
白建,字彥舉,太原陽邑人。初入大丞相府任兵曹,典文帳,明解書計,為同局所推。天保末,兼中書舍人。孝昭輔政,除大丞相騎兵參軍。河清二年,除員外散騎常侍,仍舍人。三年,突厥入境,代、忻二牧,悉是細馬,合數萬疋,在五台山北合谷中避賊。賊退,敕建送馬定州,付人養飼。建以馬瘦,違敕以便宜從事。戎馬無損,建有力焉。武平末,歷位尚書、特進、侍中、中書令,封高昌郡公。父長命,贈開府儀同三司、都官尚書。建雖無他才伎,勤於在公,以溫柔自處。與唐邕俱以典執兵馬,致位卿相。諸子幼弱,俱為州郡主簿;男女婚嫁,皆得勝流。卒,贈司空。
元文遙,字德遠,河南洛陽人也。魏昭成皇帝六世孫也。五世祖常山王遵。父唏,有孝行,父卒,廬于墓側而終。文遙貴,贈特進、開府儀同三司、中書監,謚曰孝。文遙敏慧夙成,濟陰王暉業每云:「此子王佐才也。」暉業常大會賓客,時有人將何遜集初入洛,諸賢皆讚賞之。河間邢邵試命文遙誦之,幾遍可得。文遙一覽誦,時年始十餘歲。濟陰王曰:「我家千里駒,今定如何?」邢云:「此殆古來未有。」起家員外散騎侍郎。遭父喪,服闋,除太尉東閣祭酒。以天下方亂,遂解官侍養,隱于林慮山。
武定中,文襄征為大將軍府功曹。齊受禪,于登壇所授中書舍人,宣傳文武號令。楊遵彥每云:「堪解穰侯印者,必在斯人。」後忽中旨幽執,竟不知所由。如此積年。文宣後自幸禁獄,執手愧謝,親解所著金帶及禦服賜之,即日起為尚書祠部郎中。孝昭攝政,除大丞相府功參典機密。及踐阼,除中書侍郎,封永樂縣伯,參軍國大事。及帝大漸,與平秦王歸彥、趙郡王睿等同受顧托,迎立武成。武成即位,任遇轉隆,歷給事黃門侍郎、散騎常侍、侍中、中書監。天統二年,詔特賜姓高氏,籍屬宗正,子弟依例,歲時入廟朝祀。再遷尚書左仆射,進封寧都郡公,仍侍中。
文遙歷事三主,明達世務,每入軒大集,多令宣敕,號令文武,聲韻高朗,發吐無滯。然探測上旨,時有委巷之言,故不為知音所重。齊因魏宰縣多用廝濫,至于士流,恥居百里。文遙以縣令為字人之功,遂請革選。於是密令搜揚貴遊子弟,發敕用之。猶恐其披訴,總召集神武門,令趙郡王睿宣旨唱名,厚加慰喻。士人為縣,自此始也。既與趙彥深、和士開同被任遇,雖沼彥深清貞守道,又不為士開貪淫亂政,在於季孟之間。然性和厚,與物無競,故時論不在彥深之下。初,文遙自洛遷鄴,唯有地十餘頃,家貧,所資衣食。魏之將季,宗姓被侮,有人冒相侵奪,文遙即以與之。及貴,此人尚在,乃將家逃竄。文遙大驚,追加慰撫,還以與之,彼人愧而不受。彼此俱讓,遂為閒田。
至後主嗣位,趙郡王睿、婁定遠等謀出和士開,文遙亦參其議。睿見殺,文遙由是出為西兗州刺史。詣士開別,士開曰:「處得言地,使元家兒作令仆,深負朝廷。」既言而悔,仍執手慰勉之。猶慮文遙自疑,用其子行恭為尚書郎,以慰其心。士開死,自東徐州刺史徵入朝,竟不用,卒。
行恭美姿貌,有父風,兼俊才。位中書舍人,待詔文林館。齊亡,與陽休之等十八人同入關,稍遷司勛下大夫。隋開皇中,位尚書郎,坐事徙瓜州而卒。行恭少頗驕恣,文遙令與范陽盧思道交遊。文遙嘗謂思道云:「小兒比日微有所知,是大弟之力。然白擲劇飲,甚得師風。」思道答云:「六郎辭情俊邁,自是克荷堂構。而白擲劇飲,亦天性所得。」
行恭弟行如,亦聰慧早成。武平末,著作佐郎。
趙隱,字彥深,自雲南陽宛人,漢太傅喜之後。高祖父難為齊州清河太守,有惠政,遂家焉。清河後改為平原,故為平原人也。隱避齊廟諱,改以字行。父奉伯,仕魏,位中書舍人,行洛陽縣令。彥深貴,贈司空。彥深幼孤貧,事母甚孝。年十歲,曾候司徒崔光。光謂賓客「古人觀眸子以知人,此人當必遠至。」性聰敏,善書計,安閒樂道,不雜交遊,為雅論所歸服。昧爽,輒自掃門外,不使人見,率以為常。
初為尚書令司馬子如賤客,供寫書。子如善其無誤,欲將入觀省舍。隱靴無氈,衣帽穿弊,子如給之。用為書令史,月餘,補正令史。神武在晉陽,索二史,子如舉彥深。後拜子如開府參軍,超拜水部郎。及文襄為尚書令攝選,沙汰諸曹郎,隱以地寒被出,為滄州別駕,辭不行。子如言于神武,征補大丞相功曹參軍,專掌機密。文翰多出其手,稱為敏給。神武曾與對坐,遣造軍令,以手捫其額曰:「若天假卿年,必大有所至。」每謂司徒孫騰曰:「彥深小心恭慎,曠古絶倫。」
及神武崩,秘喪事,文襄慮河南有變,仍自巡撫,乃委彥深後事,轉大行台都官郎中。臨發,握手泣曰:「以母弟相托,幸得此心。」既而內外寧靜,彥深之力。及還發喪,深加褒美,乃披郡縣簿為選,封安國縣伯。從征潁川,時引水灌城,城雉將沒,西魏將王思政猶欲死戰。文襄令彥深單身入城告喻,即日降之,便手牽思政出城。文襄大悅。先是文襄謂彥深曰:「吾昨夜夢獵,遇一群豕,吾射,盡獲之。獨一大豕不可得,卿言當為吾取,須臾獲豕而進。」至是,文襄笑曰:「夢驗矣。」即解思政佩刀與彥深曰:「使卿常獲此利。」
文宣嗣位,仍典機密,進爵為侯。天保初,累遷秘書監。以為忠謹,每郊廟,必令兼太仆,執禦陪乘。轉大司農。帝或巡幸,即輔贊太子知後事。出為東南道行台尚書、徐州刺史。為政尚恩信,為吏人所懷。多所降下,所營軍處,士庶追思,號趙行台頓。文宣璽書勞勉,征為侍中,仍掌機密。
河清元年,進爵安樂公。累遷尚書左仆射、齊州大中正,監國史,遷尚書令,位特進,封宜陽王。武平二年,拜司空。為祖珽所間,出為西兗州刺史。四年,征為司空,轉司徒。丁母憂,尋起為本官。七年六月,暴疾薨,時年七十。
彥深歷事累朝,常參機近,溫柔謹慎,喜怒不形于色。自皇建以還,禮遇稍重,每有引見,或升禦榻,常呼官號而不名也。凡諸選貢,先令銓定,提獎人物,皆行業為先,輕薄之徒,弗之齒也。孝昭既執朝權,群臣密多勸進,彥深獨不致言。孝昭嘗謂王晞云:「若言眾心皆謂天下有歸,何不見彥深有語?」晞以告,彥深不獲已,陳請。其為時重如此。常遜言恭己,未嘗以驕矜待物,所以或出或處,去而復還。
母傅氏,雅有操識。彥深三歲,傅便孀居,家人欲以改適,自誓以死。彥深五歲,傅謂之曰:「家貧兒小,何以能濟?」彥深泣而言曰:「若天哀矜,兒大當仰報。」傅感其意,對之流涕。及彥深拜太常卿,還,不脫朝服,先入見母,跪陳幼小孤露,蒙訓得至于此。母子相泣久之,然後改服。後為宜陽國太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