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頁
先是,文襄委任崔暹、崔季舒等。及文襄崩,隆之啟文宣,並欲害之,不見許。文宣以隆之舊齒,委以政事。隆之子淫于楊遵彥前妻,帝妹也,故遵彥讒毀日至。崔季舒等仍以前隙,譖云:「隆之每見訴訟者,輒加哀矜之意,以示非己能裁。」文宣以其受任既久,知有冤狀,便宜申浟,何過要名,非大臣義。天保五年,禁止尚書省。隆之曾與元昶宴,語昶曰:「與王交遊,當死生不相背。」人有密言之者。又帝未登庸日,隆之意常侮帝。帝將受禪,大臣咸言未可,隆之又在其中。帝深銜之。因此大怒,罵曰:「徐家老公!」令壯士築百餘拳,放出。渴,將飲水,人止之,隆之曰:「今日何在!」遂飲之。因從駕,死於路中。贈太尉、太保、陽夏王,竟不得謚。
隆之雖不學涉,而欽尚文雅,搢紳名流,必存禮接。寡姊為尼,事之如母。訓督諸子,必先文義。世以此稱之。
文宣末年,多猜害,追忿隆之,執其子司徒中兵慧登等二十人于前。慧登言乞命,帝曰:「不得已。」以鞭扣鞍,一時頭絶,並投之漳水。發隆之塚,出屍,其貌不敗。斬骸骨焚之,棄于漳流。天下冤之。隆之嗣遂絶。乾明中,詔其兄子子遠為隆之後,襲爵陽夏王,還其財產。
隆之見信神武,性陰毒,儀同三司崔孝芬以結婚姻不果,太仆卿任集同知營構,頗相乖異;瀛州刺史元晏請託不遂。並構成其罪,誅害之,終至家門殄滅。論者謂有報應焉。
司馬子如,字遵業,自雲河內溫人也,徙居雲中,因家焉。子如初為懷朔鎮省事,與齊神武相結托,分義甚深。孝昌中,北州淪陷,子如南奔肆州,為爾硃榮所禮,封平遙子,稍遷大行台郎。榮死,隨榮妻子與爾硃世隆等走出京城。節閔帝立,以前後功,進爵陽平郡公。神武入洛,以為大行台尚書,朝夕左右,參知軍國。天平初,除尚書左仆射、開府,與高岳、孫騰、高隆之等共知朝政,甚見信重。神武鎮晉陽,子如時往謁見。及還,神武、武明後俱有賫遺,率以為常。
子如性既豪爽,兼恃恩舊,簿領之務,與奪任情,公然受納。興和中,以北道行台巡檢諸州守令已下,至定州,斬深澤令;至冀州,斬東光令,皆稽留時刻,致之極刑。進退少不合旨者,便令武士頓曳,白刃臨頸。士庶惶懼,不知所為。轉尚書令。及文襄輔政,以賄為御史中尉崔暹劾,在獄一宿而發皆白。辭曰:「司馬子如本從夏州策一杖投相王,王給露車一乘,IV牸牛犢。犢在道死,唯IV角存。此外,皆人上取得。」神武書敕文襄曰:「馬令是吾故舊,汝宜寬之。」文襄駐馬行街,以出子如,脫其鎖。子如懼曰:「非作事邪?」於是,除削官爵。神武后見之,哀其憔悴,以膝承其首,親為擇虱,賜酒百瓶,羊五百口,粳米五百石。子如曰:「無事尚被囚幾死,若受此,豈有生路邪?」未幾,起行冀州事,能自改厲,甚有聲譽。詔復官爵,別封野王縣男。齊受禪,以翼贊功,別封須昌縣公。尋除司空。
子如性滑稽,不事檢裁,言戲穢褻,識者非之。而事姊有禮,撫諸兄子慈篤,當時名士,並加欽愛,復以此稱之。然素無鯁正,不能以平道處物。文襄時,中尉崔暹、黃門郎崔季舒俱被任用。文襄崩,暹等赴晉陽,子如以糾劾之釁,乃啟文宣,言其罪,勸帝誅之。後子如以馬度關,為有司所奏。文宣讓之曰:「崔暹、季舒事朕先世,有何大罪,卿令我殺之!」因此免官。久之,猶以先帝之舊,拜太尉。尋以疾薨。贈太師、太尉,謚曰文明。長子消難嗣。
消難字道融。幼聰慧,微涉經史,有風神,好自矯飾,以求名譽。子如既當朝貴盛,消難亦愛賓客,邢子才、王元景、魏收、陸仰、崔瞻等皆游其門。稍遷光祿卿,出為北豫州刺史。
文宣末年,昏虐滋甚,消難常有自全之謀,曲意撫納,頗為百姓所附。不能廉潔,為御史所劾。又尚公主,而情好不睦,公主訴之。屬文宣在并州,驛召上黨王煥,煥懼害,斬使者東奔,鄴中大擾,後竟獲于濟州。煥之初走,朝士疑赴成皋,云:「若與司馬北豫連謀,必為國患。」此言達于文宣,頗見疑。消難懼,密令所親人河東裴藻間行入關,請降。
入周,封滎陽郡公,累遷大司寇。從武帝東伐,還除梁州總管。大象初,遷大後丞,女為靜帝后。尋出為雲阝州總管。及隋文帝輔政,消難乃與蜀公尉遲回合勢舉兵,使其子永質于陳,以求援。隋文帝命襄州總管王誼討之,消難奔陳。位司空,隨郡公。
初,隋武元帝之迎消難,結為兄弟,情好甚篤,隋文每以叔禮事之。及平陳,消難至,特免死配為樂戶,二旬而免。猶以舊恩,特被引見。尋卒於家。
消難性貪淫,輕於去就,故世言反覆者,皆以方之。其妻高,齊神武女也,在鄴極加禮敬,入關便相棄薄。及赴雲阝州,留妻及三子在京。妻言于文帝曰:「滎陽公攜寵自隨,必不顧妻子,願防慮之。」及消難入陳,高母子因此獲免。子譚,即高氏所生,以消難勛,拜儀同大將軍,坐消難除名。
裴藻字文芳。少機辨,有不覊之志,為子如太傅主簿。消難鎮北豫,又以為中兵參軍。入周,封聞喜縣男,除晉州刺史。
子如兄纂。纂長子世雲,輕險無行。累遷潁州刺史,肆行奸穢。將見推,懼,遂從侯景。文襄猶以子如恩舊,免其諸弟死罪,徙北邊。世雲以侯景敗於渦陽,復有異志,為景所殺。世雲弟膺之。
膺之字仲慶。美鬚髯,有風貌,好學,厚自封植,神氣甚高。歷中書、黃門侍郎。天平中,叔父子如執鈞當軸。膺之既宰相猶子,兼自有名望,所與游集,盡一時名流。與邢子才、王景等,併為莫逆之交。及兄世雲陷于逆亂,期親皆應誅。膺之及諸弟並有人才,為朝廷所惜,文襄特減死徙近鎮。文宣嗣業,得還。齊受禪,子如別封須昌縣公,回授膺之。子如撫愛甚慈,膺之昆季,事之如父。性方古,不會俗舊。與楊愔同為黃門郎。至愔為尚書令,抗禮如初。愔嘗有從姊慘,尚書卿尹皆跪弔,膺之執手而出。曾路逢愔,威儀道引,乃于樹下側避之。愔于車望見,令呼謂曰:「兄何意避弟?」膺之曰:「我自避赤棒,本不避卿。」愔甚重之。然以其疏簡傲物,竟天保間,淪滯不齒。乾明中,除衛尉少卿,遷國子祭酒。河清末,拜金紫光祿大夫。患泄痢,積年不起。武平中,就家拜儀同三司。班台之貴,近世專以賞勛勤,膺之雖為猥雜,名器猶重。初,司徒趙彥深起自孤微,為子如管記,膺之甚相忽略,不為之禮。及彥深為宰相,朝士輻氵奏,膺之自念,故被延請,永不至門,每與相見,捧袂而已。太常卿段孝言,左丞相孝先之弟也,位望甚隆,嘗詣其弟幼之,舉座傾敬。膺之時牽疾,在外齋馮幾而坐,不為動容。直言:「我患痢久,太常不得致怪。」黃門郎陸杳,貴游後進,膺之嘗與棋。杳忽後至,寒溫而已,棋遂輟。園宅閒素,門無雜客,性不飲酒,而不愛重賓游。病久,不復堪讀書,或以弈棋永日。名士有素懷者,時相尋候。無雜言,唯論經史。好讀《太玄經》,又注揚雄《蜀都賦》。每云:「我欲與揚子云周旋。」患痢十七年,竟不癒。齊亡歲,以痢疾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