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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兼正六為吏部郎,三為尚書,銓衡所宜,頗知之矣。但古今不同,時宜須異。何者?昔有中正品其才第,上之尚書,尚書據狀,量人授職,此乃與天下群賢共爵人也。吾謂當爾之時,無遺才、無濫舉矣,而當猶雲十收六七。況今日之選,專歸尚書,以一人之鑒,照察天下,劉毅所云一吏部、兩郎中而欲究鏡人物,何異以管窺天而求其博哉!今勛人甚多,又羽林入選。武夫崛起,不解書計,唯可彍弩前驅,指蹤捕噬而已。忽令垂組乘軒,求其烹鮮之效,未曾操刀,而使專割。又武人至多,官員至少,不可周溥。設令十人共一官,猶無官可授,況一人望一官,何由可不怨哉?吾近面執,不宜使武人入選,請賜其爵,厚其祿。既不見從,是以權立此格,限以停年耳。
昔子產鑄刑書以救敝,叔向譏之以正法,何異汝以古禮難權宜哉?仲尼云:「德我者《春秋》,罪我者亦《春秋》。」吾之此指,其由是也。但令當來君子,知吾意焉。
後甄琛、元修義、城陽王徽相繼為吏部尚書,利其便己,踵而行之。自是賢愚同貫,涇、渭無別。魏之失才,從亮始也。
歷侍中、太常卿、左光祿大夫、尚書右仆射。時劉騰擅權,亮托妻劉氏,傾身事之。故頻年之中,名位隆赫。有識者譏之。轉尚書仆射,加散騎常侍。疽發於背,明帝遣舍人問疾,亮上表乞解仆射,詔不許。尋卒。詔給東園秘器,贈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謚曰貞烈。
亮在雍州,讀《杜預傳》,見其為八磨,嘉其有濟時用,遂教人為碾。及為仆射,奏于張方橋東堰谷水,造磑磨數十區,其利十倍,國用便之。亮有三子,士安、士和、士泰,並強士,善於當世。
士安歷尚書北部郎,卒於諫議大夫,贈左將軍、光州刺史。無子,弟士和以子乾亨繼。乾亨,武定中,尚書都兵郎中。
士和初為司空主簿。蕭寶夤之在關中,高選寮佐,以為都督府長史。時莫折念生遣使詐降,寶夤表士和兼度支尚書為隴右行台,令入秦撫慰,為念生所害。
士泰曆給事中、司空從事中郎、諫議大夫、司空司馬。明帝末,荊蠻侵斥,以士泰為龍驤將軍、征蠻別將。事平,以功賜爵五等男。建義初,遇害于河陰,贈都督、青州刺史,謚曰文肅。了肇師襲爵。
肇師少時疏放,長遂變節,更成謹厚。涉獵經史,頗有文思。天平初,以通直散騎侍郎為尉勞青州使,至齊州界,為土賊崔迦葉等拘,欲逼與同事。肇師執志不動,喻以禍福,賊遂舍之。仍巡慰青部而還。肇師以從弟乾亨同居,事伯母甚謹。齊文襄嘗言肇師合誅,左右問其故,曰:「崔鴻《十六國春秋》述諸僭偽而不及江東。」左右曰:「肇師與鴻別族。」乃止。天保初,以參定渾代禮儀,封襄城縣男,仍兼中書侍郎,卒。始鄴下有薛生者,能相人,言趙彥琛當大貴。肇師因問己,答曰:「公門望雖高,爵位不及趙。」終如其言。
亮弟敬默,奉朝請,卒於征虜長史,贈南陽太守。子思韶。從亮征硤石,以軍功賜爵武城子,為冀州別駕。
敬默弟敬遠,以其賤出,殊不經紀,論者譏焉。
光韶,亮從父弟也。父幼孫,太原太守。光韶事親以孝悌。初除奉朝請,光韶與弟光伯孿生,操業相侔,特相友愛,遂經吏部尚書李沖,讓官于光伯,辭色懇至。沖為奏聞,孝文嘉而許之。太和二十年,以光韶為司空行參軍,復請讓從叔和,曰:「臣誠微賤,未登讓品,屬逢皇朝,恥無讓德。」和亦謙退,辭而不當。孝文善之,遂以和為廣陵王國常侍。尋敕光韶秘書郎,掌校華林禦書。累遷青州中從事。後為司空騎兵參軍,又兼司徒戶曹。出為濟州輔國府司馬,刺史高植甚知之,政事多委訪焉。遷青州平東府長史。府解,敕知州事。光韶清直明斷,吏人畏愛之。入為司空從事中郎,以母老解官歸養,賦詩展意,朝士屬和者數十人。久之,征為司徒諮議,固辭不拜。
光韶性嚴,聲韻抗烈,與人平談,常若震厲。至于兄弟議論,外聞謂為忿怒,然孔懷雍睦,人少逮之。孝莊初,河間邢杲率河北流人十餘萬眾攻逼州郡,刺史元俊憂不自安。州人乞光韶為長史以鎮之。時陽平路回寓居齊土,與杲潛相影響,引賊入郭,光韶臨機處分,在難確然。賊退之後,刺史表光韶忠毅,朝廷嘉之,發使慰勞。尋為東道軍司。及元顥入洛,自河以南,莫不風靡。刺史廣陵王欣集文武以議所從,在坐之人,莫不失色。光韶獨抗言曰:「元顥受制梁國,稱兵本朝,亂臣賊子,曠代少疇。何但大王家事,所宜切齒。等荷朝眷,未敢仰從。」長史崔景茂、前瀛州刺史張烈、前郢州刺史房叔祖、征士張僧皓咸云:「軍司議是。」欣乃斬顥使。
尋征輔國將軍,再遷廷尉卿。秘書監祖瑩以臓罪被劾。光韶必欲致之重法,太尉城陽王徽、尚書令臨淮王彧、吏部尚書李神俊、侍中李彧並勢望當時,皆為瑩求寬。光韶正色曰:「朝賢執事,于舜之功,未聞其一,如何反為罪人言乎。」其執意不回如此。永安據亂,遂還鄉裡。
光韶博學強辯,尤好理論,至於人倫名教,得失之間,榷而論之,不以一毫假物。家足於財,而性儉吝,衣馬敝瘦,食味粗薄。始光韶在都,同裡人王蔓于夜遇盜,害其二子。孝莊詔黃門高道穆,令加檢捕,一坊之內,家別搜索。至光韶宅,綾絹錢布匱篋充積。議者譏其矯嗇。其家資產,皆光伯所營。光伯亡,悉焚其契。河間邢子才曾貸錢數萬,後送還之。光韶曰:「此亡弟相貸,仆不知也。」竟不納。
刺史元弼前妻,是光韶之繼室兄女。弼貪婪不法,光韶以親情亟相非責,弼銜之。時恥翔反于州界,弼誣光韶子通與賊連結,囚其合家,考掠非理。而光韶與之辨爭,詞色不屈。會樊子鵠為東道大使,知其見枉,理出之。時人勸令詣樊陳謝,光韶曰:「羊舌大夫已有成事,何勞往也!」子鵠亦嘆尚之。後刺史侯深代下,疑懼,謀為不軌。夜劫光韶,以兵脅之,責以謀略。光韶曰:「凡起兵須有名義,使君今日舉動,直是作賊耳,知復何計!」深雖恨之,敬而不敢害。尋除征東將軍、金紫光祿大夫,不起。
光韶以世道屯邅,朝廷屢變,閉門卻掃,吉凶斷絶。誡子孫曰:「吾自謂立身無慚古烈,但以祿命有限,無容希世取進。在官以來,不冒一級,官雖不達,經為九卿。且吾平生素業,足以遺汝,官閥亦何足言也。吾既運薄,便經三娶,而汝之兄弟各不同生。合葬非古,吾百年之後,不須合也。然贈謚之及,出自君恩,豈容子孫自求之也?勿須求贈。若違吾志,如有神靈,不享汝祀。吾兄弟自幼及老,衣服飲食未嘗一片不同,至于兒女官婚,榮利之事,未嘗不先以推弟。弟頃橫禍,權作松櫬,亦可為吾作松棺,使吾見之。」卒,年七十一。孝靜初,侍中賈思申啟,稱述光韶,詔贈散騎常侍、驃騎將軍、青州刺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