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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世恆言 - 53 / 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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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世恆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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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壁再一稱謝,別了蘇老,獨自一個上路,再往京師舊店中安下。店主人聽說路上吃虧,好生淒慘。唐璧到吏部門下,將情由哀察。那吏部官道是告赦、文篙盡空,毫無巴鼻,難辨真偽。一連求了五日,並不作準。身邊銀兩,都在衙門使費去了。回到店中,只叫得苦,兩淚汪汪的坐著納悶。只見外面一人,約莫半老年紀,頭帶軟翅紗帽,身穿紫絝衫,挺帶皂靴,好似押牙官模樣,踱進店來。見了唐璧,作了揖,對面而坐,問道:「足下何方人氏?到此貴幹?」唐璧道:「官人不問猶可,問我時,教我一時訴不盡心中苦情!」說末絶聲,撲簌簌掉下淚來。紫衫人道:「尊意有何不美?可細話之,或者可共商量也。」唐璧道:「某姓唐,名璧,晉州萬泉縣人氏。近除湖州錄事參軍,不期行到潼津,忽遇盜劫,資斧一空。歷任文篙和告效都失了,難以之任。」紫衫人道:「中途被劫,非關足下之事,何不以此情訴知吏部,重給告身,有何妨礙?」唐璧道:「幾次哀求,不蒙憐準,教我去住兩難,無門懇告。」紫衫人道:「當朝裴晉公,每懷側隱,極肯周旋落難之人。足下何不去求見他?」唐璧聽說,愈加悲泣道:「官人體題起『裴晉公』一字,使某心腸如割。」紫衫人大驚道:「足下何故而出此言?」唐璧道:「某幼年定下一房親事,因屢任南方,未成婚配。卻被知州和縣尹用強奪去,湊成一班女樂,獻與晉公,使某壯年無室。此事雖不由晉公,然晉公受人造媚,以致府、縣爭先獻納,分明是他拆散我夫妻一般,我今日何忍復往見之?」紫衫人間道:「足下所定之室,何姓何名?當初有何為聘?」唐璧道:「姓黃,名小娥,聘物碧玉玲班,見在彼處。」紫衫人道:「某即晉公親校,得出入內室,當為足下訪之。」唐璧道:「侯門一入,無復相見之期。但願官人為我傳一信息,使他知我心事,死亦矚目。」紫衫人道:「明日此時,定有好音奉報。」說罷,拱一拱手,踱出門去了。

 唐壁轉展思想,懊悔起來:「那紫衫押牙,必是否公親信之人,道他出外探事的。我方纔不合議論了他幾句,頗有怨望之詞,倘或述與晉公知道,激怒了他,降禍不小!」心下好生不安,一夜不曾闔眼。巴到天明,梳洗罷,便到裴府窺望。只聽說令公給假在府,不出外堂,雖然如此,仍有許多文書來往,內外奔走不絶,只不見昨日這紫衫人。等了許久,回店去吃了些午飯,又來守候,絶無動靜。看看天晚,眼見得紫衫人已是謬言失信了。嗟嘆了數聲,淒淒涼涼的回到店中。


  

 方欲點燈,忽見外面兩個人,似令史妝份,謊慌忙忙的走入店來,問道:「那一位是唐璧參軍?」唬得唐璧躲在一邊,不敢答應。店主人走來問道:「二位何人?」那兩個答曰:「我等乃裴府中堂吏,奉令公之命,來請唐參軍到府講話。」店主人指道:「這位就是。」唐璧只得出來相見了,說道:「某與令公素未通謁,何緣見召?且身穿褻服,豈敢唐突!」堂吏道:「令公立等,參軍休得推阻。」兩個左右腋扶着,飛也似跑進府來。到了堂上,教「參軍少坐,容某等稟過令公,卻來相請。」兩個堂吏進去了。不多時,只聽得飛奔出來,復道:「令公給假在內,請進去相見。」一路轉彎抹角,都點得燈燭輝煌,照耀如自曰一般。兩個堂吏前後引路,到一個小小廳事中,只見兩行紗燈排列,令公角巾便服,拱立而持。唐璧慌忙拜伏在地,流汗俠背,不敢仰視。令公傳命扶起道:「私室相延,何勞過禮?」便教看坐。唐璧謙讓了一回,坐于旁側,偷眼看著令公,正是昨日店中所遇紫衫之人,愈加惶懼,捏着兩把汗,低了眉頭,鼻息也不敢出來。

 原來裴令公閒時常在外面私行耍子,昨日偶到店中,遇了唐璧。回府去,就查「黃小娥」名字,喚來相見,果然十分顏色。令公問其來歷,與唐壁說話相同;又討他碧玉玲班看時,只見他緊緊的帶在臂上。令公甚是憐憫,問道:「你丈夫在此,願一見乎?」小娥流淚道:「紅顏薄命,自分永絶。見與不見,權在令公,賤妄安敢自專。」令公點頭,教他且去。密地分付堂候官,備下資裝千貫;又將空頭告敕一道,填寫唐璧名字,差人到吏部去,查他前任履歷及新授湖州參軍文憑,要得重新補給。件件完備,才請唐壁到府。唐壁滿肚慌張,那知令公一團美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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