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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僅只有他以及侯爺和波爾·布來第尼懂清楚了。也僅僅只有共忒朗沒有細聽。其餘那些人,都張着眼睛和耳朵對著工程師的嘴巴,都由於詫異所以一直恍恍惚惚。尤其巴耶夫人母女倆本都是很信宗教的,認為這種現象原是上帝安排的,並且是按照他的神秘莫測的方法完成的,而沃白裡竟這樣來作說明,使她倆都懷疑那是不是有些反宗教的成分。母親認為應當說:「天意是很驚人的。」飯桌中段的女客們都點頭許可,也因為聽見了那一篇懂不明白的話覺得心裡不安。
李基乙先生,面色像紅磚樣的人,高聲說:
「昂華爾的礦泉都是可以從火山方面或者月球方面來的,到現在我已經用了十天,而我還感不到一點效力。」
碩富耳先生兩夫婦對於李基乙先生的話提出抗議,因為他們那個身體畸形發展的孩子的右腿漸漸動得了,這是已經醫治了六年之久沒有發生過的效力。
李基乙來答辯了:
「這證明了我們的病原是彼此不相同的,還用多說;這不能證明昂華爾溫泉醫得好胃病。」
他由於這種毫無用處的新試驗,像是很生氣的。
但是莫乃巨先生也根據他的女兒的情形發言,肯定這一周以來,她漸漸容受得各種食品不必每頓飯定要半途逃席。
他這個大個兒女兒臉紅了,對著她跟前的那盤食物低下了腦袋。
巴耶夫人母女們也同樣覺得自己都比以前好了些。
這一來,李基乙不高興了,突然轉過臉來對著她們說:
「您兩位可都是胃疼,夫人們?」
她母女倆同時回答:
「簡直,是呀,先生。我們一點也消化不動。」
李基乙差不多從椅子上跳起來,一面吃着嘴說:
「您兩位……您兩位……不過只須瞧一瞧自己。您兩位都害胃疼,您兩位,夫人們?那是您兩位吃得太多。」
巴耶老夫人變成很生氣的了,答辯道:
「對於您,先生,這句話是不必懷疑的,因為您很表現那些失掉了胃口的人的特性。俗語說得對呀,好的胃口造成和藹的人。」
一個很乾瘦的老夫人,誰也不知道她的姓名的,用權威態度說:
「我相信大家靠着昂華爾的泉水都可以把病醫好一些,倘若旅館裡的大掌鍋略略記得起他弄的伙食是給病人吃的。他現在真是給我們吃着好些無法消化的東西。」
於是陡然一下,全桌的人意見完全一致了。那是一種攻擊旅社經理人的公憤了,因為他給大家吃的總是龍蝦,熏過臘過的冷豬肉,酸汁涼拌鰻魚和捲心白菜。對呀,說到捲心白菜和香腸,真都是世界上最不消化的食料,因為桌上這些人都受過盤恩非、拉多恩和何諾拉三個醫生的一致吩咐,只許吃家禽的肉,瘦而嫩的肉以及新鮮蔬菜和牛乳之類。
李基乙氣得發抖了:
「醫生們是否不應當監視溫泉站的伙食,而把有關食物的如此重要的選擇權交給一班老粗?像這樣,他們每天把冷鷄蛋,冷鹹魚和火腿給我們做頭一道菜吃……」
莫乃巨先生打斷他的話了:
「喔!對不起,我女兒僅僅對於火腿能夠好好地消化,而且那是由馬斯盧綏爾和雷沐梭兩位名教授吩咐她吃的。」
李基乙高聲說:
「火腿!火腿!簡直是一種毒藥,先生。」
於是忽然間,整個餐桌分成了兩派,這一些人容納得火腿,另一些人不容納。
後來,開始了一場無從結束的爭論,那是每天必然重複述起的有關食物分類的爭論。
牛乳本身也成為熱烈爭論的對象,因為李基乙在皤爾多的時候,每次喝了一杯牛乳必然立刻感到不消化。
沃白裡因為有人否認他所崇拜的東西的品質也生氣了,他答道:
「不過,老天呀!先生,倘若您害的是消化不良症,我害的是胃炎症,那麼我們的食物自然也非各有分別不可,這正像近視眼和老花眼同樣是眼睛的毛病,而彼此需要的眼鏡上的玻璃卻絶不相同。」
後來他又說:
「我個人,每逢喝了一杯紅酒的時候,我總是呼吸迫促的,並且我認為世上對人類最有害的東西莫過于紅酒了。一切喝水的人都活到百歲,至於我們……」
共忒朗笑着說道:
「說句真實的話,沒有葡萄酒又沒有……婚姻,我就會覺得人生是夠單調的。」
巴耶夫人和她的女兒都低着眼睛了。她們平時都是放量喝着上好的紅葡萄酒,絶不攙水的;她們的兩代寡居好像是指出了她們從前各自對待丈夫也都應用過相同的方法,因為女兒只有二十二歲,而母親不過四十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