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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俊義取出樸刀,裝在桿棒上,三個丫兒扣牢了,趕著車子奔梁山泊路上來。眾人見了崎嶇山路,行一步怕一步。盧俊義只顧趕著要行。從清早起來,行到已牌時分,遠遠地望見一座大林,有千百株合抱不交的大樹。卻好行到林子邊,只聽得一聲呼哨響,嚇得李固和兩個當值的沒躲處。盧俊義教把車仗押在一邊。車伕眾人都躲在車子下叫苦。盧俊義喝道:我若搠翻,你們與我便縛!說猶未了,只見林子邊走四五百小嘍囉來;聽得後面鑼聲響處,又有四五百小嘍囉截住後路,林子裡一聲炮響,托地跳出一籌好漢,手搭雙斧,厲聲高叫:盧員外!認得啞道童麼?盧俊義猛省,喝道:我時常有心要來拿你這伙強盜,今日特地到此!快教宋江下山投拜!倘或執迷,我片時間教你人人皆死,個個不留!李逵大笑道:員外,你今日被俺軍師算定了命,快來坐把交椅!盧俊義大怒,著手中樸刀來鬥李逵。
李逵輪起雙斧來迎。兩個鬥不到三合,李逵托地跳出圈子外來。轉過身望林子裡便走。盧俊義著樸刀隨後趕去。李逵在林木叢中東閃西躲,引得盧俊義性發,破一步,搶入林來。李逵飛奔亂松林中去了。盧俊義趕過林子這裡,一個人也不見了;卻待回身,只聽得松林傍轉出一夥人來,一個人高聲大叫:員外不要走!難得到此,認認酒家去!盧俊義看時,卻是一個胖大和尚,身穿直裰,倒提鐵禪杖。盧俊義喝道:你是那裡來的和尚?魯智深大笑道:酒家便是花和尚魯智深!今奉軍將令,著俺來迎接員外避難!盧俊義焦躁,大罵:禿驢敢如此無禮!著樸刀,直取魯智深。魯智深輪起鐵禪杖來迎。兩個鬥不到三合,魯智深撥開樸刀,回身便走。盧俊義趕將去。正趕之間,嘍囉裡走出行者武松,輪兩口戒刀,直奔將來叫道:員外!只隨我去,不到得有血光之分!盧俊義不趕智深,逕取武松。又不到三合,武松拔步便走。盧俊義哈哈大笑道:我不趕你!你這廝們何足道哉!說猶未了,只見山坡下一個人在那裡叫道:盧員外,你不要誇口!豈不聞人怕落蕩,鐵怕落爐?軍師定下計策,猶如落地定了八字。你待走那裡去?盧俊義喝道:你這廝是誰?那人笑道:小可只是赤髮鬼劉唐。盧俊義罵道:草賊休走!手中樸刀,直取劉唐。方纔鬥得三合,剌斜裡一個人大叫道:員外,沒遮攔穆弘在此!當時劉唐穆弘兩個,兩條樸刀,雙鬥盧俊義。正鬥之間,不到三合,只聽得背後腳步響。盧俊義喝聲著劉唐,穆弘跳退數步。盧俊義急轉身看背後那人時,卻是撲天李應。三個頭領,丁字腳圍定。
盧俊義全然不慌,越鬥越健,正好步鬥,只聽得山頂一聲鑼響,三個頭領,各自賣個破綻,一齊拔步走了。盧俊義此時也自一身臭汗,不去趕他;卻出林子外來尋車仗人伴時,十輛車子,人件頭口,都不見了。盧俊義便向高阜處四下里打一望,只見遠遠地山坡下一夥小嘍囉把車仗頭口趕在前面;將李固一千人,連連串串,縛在後面;鳴鑼擂鼓,解投松樹那邊去。盧俊義望見,心頭火熾,鼻裡煙生,提著樸刀,直趕將去。約莫離山坡不遠,只見兩籌好漢喝一聲道:那裡去!一個是美髯公朱仝,一個是插翅虎雷橫。盧俊義見了,高聲罵道:你這夥草賊!好好把車仗人馬還我!朱仝手捻長髯大笑道:盧員外,你還恁地不曉事件!我常聽俺軍師說:一盤星辰,只有飛來,沒有飛去。事已如此,不如坐把交椅。盧俊義聽了大怒,挺起樸刀,直奔二人。朱仝,雷橫各將兵器相迎。鬥不到三合,兩個回身便走。盧俊義尋思道:須是趕翻一個,卻才討得車仗!舍著性命,趕轉山坡,兩個好漢都不見了,只聽得山頂上擊鼓吹笛;仰面看時,風颳起那面杏黃旗來,上面綉著替天行道四字;轉過來打一望,望見紅羅銷金傘下蓋著宋江,左有吳用,右有公孫勝。一行部從六七十人,一齊聲喏道:員外,且喜無恙!盧俊義見了越怒,指名叫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