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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門神有力,掙得起來,武松左腳早起,翻筋斗踢一腳,按住也割了頭;轉身來,把張都監也割了頭。見桌子上有酒有肉,武松拿起酒鍾子一飲而盡;連吃了三四鍾,便去死屍身上割下一片衣襟來,蘸着血,去白粉壁上大寫下八字道:「殺人者,打虎武松也!」把桌子上器皿踏扁了,揣幾件在懷裡。卻待下樓,只聽得樓下夫人聲音叫道:「樓上官人們都醉了,快着兩個上去攙扶。」
說猶未了,早有兩個人上樓來。武松卻閃在胡梯邊看時,卻是兩個自家親隨人,便是前日拿捉武松的。武松在黑處讓他過去,卻攔住去路。兩個入進樓中,見三個屍首橫在血泊裡,驚得面面廝覷,做聲不得,正如:「分開八片陽頂骨,傾下半桶冰雪水。」急待回身。武松隨在背後,手起刀落,早剁翻了一個。那一個便跪下討饒。武松道:「卻饒你不得!」揪住也是一刀。殺得血濺畫樓,屍橫燈影!
武松道:「一不做,二不休!殺了一百個也只一死!」提了刀,下樓來。夫人問道:「樓上怎地大驚小怪?」武松搶到房前。夫人見條大漢入來,兀自問道:「是誰?」武松的刀早飛起,劈面門剁着,倒在房前聲喚。武松按住,將去割頭,刀切不入。武松心疑,就月光下看那刀時,已自都砍缺了。武松道:「可知割不下頭來!」便抽身去廚房下拿取樸刀,丟了缺刀,翻身再入樓下來。只見燈明下前番那個唱曲兒的養娘玉蘭引着兩個小的,把燈照見夫人被殺在地下,方纔叫得一聲「苦也!」武松握著樸刀向玉蘭心窩裡搠着。兩個小的亦被武松搠死。一樸刀一個結果了,走出中堂,把閂拴了前門,又入來,尋着兩三個婦女,也都搠死了在地下。
武松道:「我方纔心滿意足!走了罷休!」撇了刀鞘,提了樸刀,出到角門外,來馬院裡除下纏袋來;把懷裡踏扁的銀酒器都裝在裡面,拴在腰裡;拽開腳步,倒提樸刀便走。到城邊,尋思道:「若等門開,須吃拿了。不如連夜越城走。」便從城邊踏上城來。這孟州城是個小去處,那土城喜不甚高。就女牆邊望下,先把樸刀虛按一按,刀尖在上,棒梢向下,托地只一跳,把棒一拄,立在濠塹邊。月明之下看水時,只有一二尺深。
此時正是十月半天氣,各處水泉皆涸。武松就濠塹邊脫了鞋襪,解下腿 絣護膝,抓紮起衣服,從這城濠裡走過對岸;卻想起施恩送來的包裹裡有雙八搭麻鞋,取出來穿在腳上;聽城裡更點時,已打四更三點。
武松道:「這口鳥氣,今日方纔出得松嗓!‘梁園雖好,不是久戀之家’,只可撒開。」提了樸刀,投東小路便走。走了一五更,天色朦朦朧朧,尚未明亮。
武松一夜辛苦,身體睏倦;棒瘡發了又疼,那裡熬得過。望見一座樹林裡,一個小小古廟,武松奔入裡面,把樸刀倚了,解下包裹來做了枕頭,撲翻身便睡。卻待闔眼,只見廟外邊探入兩把撓鈎把武松搭住。兩個人便搶入來將武松按定,一條繩綁了。那四個男女道:「這鳥漢子卻肥!好送與大哥去!」
武松那裡掙扎得脫,被這四個人奪了包裹樸刀,卻似牽羊的一般,腳不點地,拖到村裡來。
這四個男女於路上自言自說道:「看!這漢子一身血跡,卻是那裡來?莫不做賊着了手來?」武松只不做聲,由他們自說。行不到三五里路,早到一所草屋內,把武松推將進去,側首一個小門裡面還點着碗燈。四個男女將武松剝了衣裳,綁在亭柱上。
武松看時,見灶邊樑上掛着兩條人腿。武松自肚裡尋思道:「卻撞在橫死神手裡,死得沒了分曉!早知如此時,不若去孟州府裡首告了,便吃一刀一剮,卻也留得一個清名於世!」那四個男女提着那包裹,口裡叫道:「大哥!大嫂!快起來!我們張得一頭好行貨在這裡了!」只聽得前面應道:「我來也!你們不要動手,我自來開剝。」
沒一盞茶時,只見兩個人入屋後來。武松看時,前面一個婦人,背後一個大漢。兩個定睛看了武松,那婦人便道:「這個不是叔叔?」那大漢道:「果然是我兄弟!」
武松看時,那大漢不是別人,卻正是菜園子張青,這婦人便是母夜叉孫二娘。這四個男女吃了一驚,便把索子解了,將衣服與武松穿了,頭巾已自扯碎,且拿個氈笠子與他戴上。原來這張青十字坡店面作坊卻有幾處,所以武松不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