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頁
眾士兵見雷橫贏劉唐不得,卻待都要一齊上並他,只見側首籬門開處,一個人掣兩條銅鏈,叫道:「你兩個好漢且不要鬥。我看了時,權且歇一歇。我有話說。」
便把銅鏈就中一隔。
兩個都收住了樸刀。
跳出圈子外來,立了腳,看那人時,似秀才打扮,戴一頂桶子樣抹眉梁頭巾,穿一領皂沿邊麻布寬衫,腰繫一條茶褐鑾帶,下面絲鞋淨襪,生得眉目清秀,面白鬚長。
這人乃是智多星吳用,表字學究,道號加亮先生,祖貫本鄉人氏;手提銅鏈,指着劉唐,叫道:「那漢且住!你因甚和都頭爭執?」
劉唐光着眼看吳用道:「不幹你秀才事!」
雷橫便道:「教授不知,這廝夜來赤條條地睡在靈官殿裡,被我們拿了這廝,帶到晁保正莊上,原來卻是保正的外甥,看他母舅面上,放了他。晁保正情了酒,送些禮物與我,這廝瞞了他阿舅,直趕到這裡問我取,你道這廝大膽麼?」吳用尋思道:「晁蓋我都是自幼結交,但是有些事,便和我商議計較。他的親眷相識,我都知道,不曾見有這個外甥。亦且年甲也不相登。必有些蹊蹺,我且勸開了這場閙卻再問他。」
吳用便道:「大漢休執迷。你的母舅與我至交,又和這都頭亦過得好。他便送些人情與這都頭,你卻來討了,也須壞了你母舅麵皮且看小生面,我自與你母舅說。」
劉唐道:「秀才!你不省得!這個不是我阿舅甘心與他,他詐取了我阿舅的銀兩!若不還我,誓不回去!」
雷橫道:「只除是保正自來取,便還他!卻不還你!」
劉唐道:「你冤屈人做賊,詐了銀子,怎麼不還?」
雷橫道:「不是你的銀子!不還!不還!」
劉唐道:「你不還,只除問得手裡樸刀肯便罷!」
吳用又勸:「你兩個鬥了半日,又沒輸贏,只管鬥到幾時是了?」
劉唐道:「他不還我銀子,直和他拚個你死我活便罷!」
雷橫大怒道:「我若怕你,添個士兵來並你,也不算好漢!我自好歹搠翻你便罷!」
劉唐大怒,拍着胸前,叫道:「不怕!不怕!」
便趕上來。
這邊雷橫便指手畫腳也趕攏來。
兩個又要撕並。
這吳用橫身在裡面勸,那裡勸得住。
劉唐捻着撲刀,只待鑽將過來。
雷橫口裡千賊萬賊價罵,挺樸刀正待要鬥。
只見眾兵道:「保正來了!」
劉唐回身看時,只見晁蓋被着衣裳,前襟攤開,從大路上趕來,大喝道:「畜生!不得無禮!」
那吳用大笑道:「須是保正自來,方纔勸得這場閙。」
晁蓋趕得氣問道:「怎的趕來這裡鬥樸刀?」
雷橫道:「你的令甥拿着樸刀趕來問我取銀子。小人道∶」不還你,我自送還保正,非幹你事。「他和小人鬥了五十合。教授解勸在。」
晁蓋道:「這畜生!小人並不知道。」
都頭看小人之面,請回,自當改日登門陪話。"
雷橫道:「小人也知那廝胡為,不與他一般見識。又勞保正遠出。」
作別自去,不在話下。
且說吳用對晁蓋說道:「不是保正自來,几乎做出一場大事,這個令甥端的非凡!是好武藝!小生在籬笆裡看了,這個有名慣使樸刀的雷都頭也敵不過,只辦得架隔遮攔。若再鬥幾合,雷橫必然有失性命。因此,小生慌忙出來間隔了。這個令甥從何而來?往嘗寺,莊上不曾見有。」
晁蓋道:「卻待正要來請先生到敝莊商議句話。正欲使人來,只是不見了他,槍架上樸刀又沒了。只見牧童報說,」一個大漢拿條樸刀望南一直趕去。「我慌忙隨後追來了,早是教授諫勸住了。請尊步同到敝莊,有幾話計較計較。」
那吳用還至書齊,掛了銅鏈在書房裡,分付主人家道:「學生來時,說道先生今日有干,權放一日假。」
拽上書齊門,將鎖鎖了,同晁蓋,劉唐,到晁家莊上。
晁蓋逕邀進後堂深處,分賓而坐。
吳用問道:「保正,此人是誰?」
晁蓋道:「此人江湖上好漢,好劉,名唐,是東潞州人氏。因此有一套富貴,特來投奔我,夜來他醉臥在靈官廟裡,卻被雷橫捉了,拿到我莊上。我因認他做外甥,方得脫身。他說∶」有北京大名府梁中書收買十萬貫金珠寶貝送上東京與他丈人蔡太師慶生辰,早晚從這裡經過,此等不義之財,取之何礙?「他來的意正應我一夢。我昨夜夢見北斗七星直墜在我屋脊上,鬥柄上另有一顆小星,化道白光去了。我想星本家,安得不利?今早正要求請教授商議此一件事若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