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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霸道:「好不曉事!此去滄州二千里有餘的路,你這般樣走,幾時得到!」林沖道:「小人在太尉府裡折了些便宜,前日方纔吃棒,棒瘡舉發。這般炎熱,上下只得擔待一步!」
董超道:「你自慢慢的走,休聽咭咶。」
薛霸一路上喃喃吶吶的,口裡埋冤叫苦,說道:「卻是老爺們晦氣,撞你這個魔頭!」
看看天色又晚,三個人投村中客店裡來。
到得房內,兩個公人放了棍棒,解下包裹。
林沖也把包來解了,不等公人開口,去包裹取些碎銀兩,央店小二買些酒肉,糴些米來,安排盤饌,請兩個防送公人坐了吃。
董超,薛霸,又添酒來,把林沖灌的醉了,和枷倒在一邊,薛霸去燒一鍋百沸滾湯,提將來,傾在腳盆內,叫道:「林教頭,你也洗了腳好睡。」
林沖掙的起來,被枷礙了,曲身不得。
薛霸道:「我替你洗。」
林沖忙道:「使不得。」
薛霸道:「出路人那裡計較的許多!」
林沖不知是計,只顧伸下腳來,被薛霸只一按,按在滾湯裡。
林沖叫一聲:「哎也!」
急縮得起時,泡得腳面紅腫了。
林沖道:「不消生受!」
薜霸道:「只見罪人伏侍公人,那曾有公人伏侍罪人!懊意叫他洗腳,顛倒嫌冷嫌熱,卻不是」好心不得好報!「口裡喃喃的罵了半夜。」
林沖那裡敢回話,自去倒在一邊。
他兩個潑了這水,自換些水去外邊洗了腳,收拾。
睡到四更,同店人都未起,薛霸起來燒了麵湯,安排打火,做飯吃。
林衝起來,暈了,吃不得,又走不動。
薛霸拿了水火棍,催促動身。
董超去腰裡解下一雙新草鞋,耳朵並索兒卻是麻編的,叫林沖穿。
林沖看時,腳上滿面都是燎漿泡,只得尋覓舊草鞋穿,那裡去討,沒奈何,只得把新草鞋穿上。
叫店小二算過酒錢,兩個公人帶了林衝出店,卻是五更天氣。
林沖走不到三二里,腳上泡被新草鞋打破了,鮮血淋漓,正走不動,聲喚不止。
薛霸罵道:「走便快走!不走便大棍搠將起來!」
林沖道:「上下方便!小人豈敢怠慢,俄延程途;其實是腳疼走不動!」
董超道:「我扶着你走便了!」
攙着林沖,只得又挨了四五里。
看看正走不動了,早望見前面煙籠霧鎖,一座猛惡林子,這座猛惡林子,有名喚做「野豬林」;此是東京去滄州路上第一個險峻去處。
宋時,這座林子內,但有些冤仇的,使用些錢與公人,帶到這裡,不知結果了多少好漢。
今日,這兩個公人帶林衝奔入這林子裡來。董超道:「走了一五更,走不得十里路程,似此,滄州怎的得到!」
薛霸道:「我也走不得了,且就林子裡歇一歇。」
三個人奔到裡面,解下行李包裹,都搬在樹根頭。
林沖叫聲「呵也,」靠着一株大樹,便倒了。
只見董超,薛霸道:「行一步,等一步,倒走得我睏倦起來。且睡一睡,卻行。」
放下水火棍,便倒在樹邊;略略閉得眼,從地下叫將起來。
林沖道:「上下,做甚麼?」
董超,薛霸道:「俺兩個正要睡一睡,這裡又無關鎖,只怕你走了;我們放心不下,以此睡不穩。」
林沖答道:「小人是好漢,官司既已吃了,一世也不走!」
薛霸道:「那裡信得你說!要我們心穩,須得縛一縛。」
林沖道:「上下要縛便縛,小人敢道怎的。」
薛霸腰裡解下索子來,把林沖連手帶腳和枷緊緊的縛在樹上,同董超兩個跳將起來,轉過身來,拿起水火棍,看著林沖,說道:「不是俺要結果你;自是前日來時,有那陸虞候,傳着高太尉鈞旨,教我兩個到這裡結果你,立等金印必去回話。便多走的幾日,也是死數!只今日就這裡倒作成我兩個回去快些。休得要怨我弟兄兩個;只是上司差遣。不由自己。你須精細着。明年今日是你周年。我等已限定日期,亦要早回話。」
林沖見說,淚如雨下,便道:「上下?我與你二位,往日無仇,近日無冤。你二位如何救得小人,生死不忘!」
董超道:「說甚麼閒話!救你不得!」
薛霸便提起水火棍來望着林沖腦袋上劈將來。
可憐豪傑束手就死!正是;萬里黃泉無旅店,三魂今夜落誰家?畢竟林沖性命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八回 柴進門招天下客 林沖棒打洪教頭
第八回
柴進門招天下客 林沖棒打洪教頭
話說當時薛霸雙手舉起棍來望林沖腦袋上便劈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