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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座眾僧長老,說道:「卻才這個要出家的人,形容醜惡,相貌凶頑,不可剃度他,恐久後累及山門。」
長老道:「他是趙員外檀越的兄弟。如何撤得他的麵皮?你等眾人且休疑心,待我看一看。」
焚起一柱信香,長老上禪椅盤膝而坐,口誦咒語,入定去了;一炷香過,卻好回來,對眾僧說道:「只顧剃度他。此人上應天星,心地剛直。雖然時下凶頑,命中駁雜,久後卻得清淨。證果非凡,汝等皆不及他。可記吾言,勿得推阻。」
首座道:「長老只是護短,我等只得從他。不諫不是,諫他不從便了!」
長老叫備齊食請趙員外等方丈會齋。
齋罷,監寺打了單帳。
趙員外取出銀兩,教人買辦物料;一面在寺裡做僧鞋,僧衣,僧帽,袈裟,拜具。
一兩,日都已完備。
長老選了吉日良時,教鳴鐘擊鼓,就法堂內會大眾。
整整齊齊五六百僧人,盡披袈裟,都到法座下合掌作禮,分作兩班。
趙員外取出銀錠,表裡,信香,向法座前禮拜了。
表白宣疏已罷,行童引魯達到法座下。
維那教魯達除下巾幘,把頭髮分做九路綰了,捆揲起來。
淨發人先把一周遭都剃了,卻待剃髭鬚。
魯達道:「留下這些兒還酒家也好。」
眾僧忍笑不住。
真長老在法座上道:「大眾聽偈。」
念道:「寸草不留,六根清淨;與汝剃除,免得爭競。」
長老念罷偈言,喝一聲「咄!盡皆剃去!」
剃髮人只一刀,盡皆剃了。
首座呈將度牒上法座前請長老賜法名。
長老拿着空頭度牒而說偈曰:「靈光一點,價值千金;佛法廣大,賜名智深。」
長老賜名已罷,把度牒轉將下來。
書記僧填寫了度牒,付與魯智深收受。
長老又賜法衣,袈裟,教智深穿了。
監寺引上法座前,長老與他摩頂受記,道:「一要皈依佛性,二要皈奉正法,三要皈敬師友∶此是」三皈。「」五戒「者∶一不要殺生,二不要偷盜,三不要邪淫,四不要貪酒,五不要妄語。」
智深不曉得戒壇答應「能」「否」二字,卻便道:「酒家記得。」
眾僧都笑。
受記已罷,趙員外請眾僧到雲堂裡坐下,焚香設齋供獻。
大小職事僧人,各有上賀禮物。
都寺引魯智深參拜了眾師兄,師弟;又引去僧堂背後選佛場坐地。
當夜無事。
次日,趙員外要回,告辭長老,留連不住。
早齋已罷,並眾僧都送出山門。
趙員外合掌道:「長老在上,眾師父在,此凡事慈悲。小弟智深乃是愚鹵直人,早晚禮數不到,言語冒瀆,誤犯清規,萬望覷趙某薄面,恕免,恕免。」
長老道:「員外放心。老僧自慢慢地教他唸經誦咒,辦道參禪。」
員外道:「日後自得報答。」
人叢裡,喚智深到松樹下,低低分付道:「賢弟,你從今日難比往常。凡事自宜省戒,切不可託大。倘有不然,難以相見。保重,保重。早晚衣服,我自使人送來。」
智深道:「不索哥哥說,酒家都依了。」
當時趙員外相辭了長老,再別了眾人上轎,引了莊客,託了一乘空轎,取了盒子,下山回家去了。
當下長老自引了眾僧回寺。
話說魯智深回到叢林選佛場中禪床上撲倒頭便睡。
上下肩兩個禪和子推他起來,說道:「使不得;既要出家,如何不學坐禪?」智深道:「酒家自睡,幹你甚事?」
禪和子道:「善哉!」
智深喝道:「團魚酒家也吃,甚麼」善哉?「」禪和子道:「卻是苦也!」
智深便道:「團魚大腹,又肥甜好吃,那得苦也?」
上下肩禪和子都不睬他,由他自睡了;次日,要去對長老說知智深如此無禮。首座勸道:「長老說道他後來證果非凡,我等皆不及他,只是護短。你們且沒奈何,休與他一般見識。」
禪和子自去了。
智深見沒人說他,每到晚便放翻身體,橫羅十字,倒在禪床上睡;夜間鼻如雷響;要起來淨手,大驚小怪,只在佛殿後撒尿撒屎,遍地都是。
侍者稟長老說:「智深好生無禮!全沒些個出家人禮面!叢林中如何安着得此等之人!」
長老喝道:「胡說!且看檀越之面,後來必改。」
自此無人敢說。
魯智深在五台山寺中不覺攪了四五個月,時遇初冬天氣,智深久靜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