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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用不着到那麼遠的地方去找我所需要的醫生。由於騎馬太累,我在格勒諾布爾僱了一輛轎車。到了莫朗,在我的轎車後面一連串有五六輛轎車接踵而至。這一來倒真象喜劇中馬車隊的故事了。這些轎車大部分是伴送一位名叫科隆比埃夫人的新婚女人的。和她同行的另一個女人,是拉爾納熱夫人,雖然不象科隆比埃夫人那麼年輕,也不如她漂亮,但和她是同樣的可愛。科隆比埃夫人到羅芒就要停下來,拉爾納熱夫人要從羅芒一直到聖靈橋附近的聖昂代奧勒鎮。大家知道我是很靦腆的,怕見生人,一定認為我決不會很快就和這些體面的夫人以及她們的侍從熟識起來的。但是,由於我們走的是同一條道,住的是同一家旅店,有時還不得不同桌進餐,我迴避同她們認識是不可能的,否則就會被認為是性情孤僻的怪人。這樣,我們就很快熟識了,甚至用我的想法,熟識得未免過早了些,因為所有那些亂嘈嘈的談笑聲,對於一個病人,尤其象我這樣氣質的病人,是頗不相宜的。然而,這些聰明乖巧的女人的好奇心非常強烈,為了結識一個男人,她們總是先把他攪得暈頭轉向。我所遇到的,就是這種情況。科隆比埃夫人被她的那些美少年所包圍,沒有功夫來羅嗦我,而且對她來說也用不着,因為我們眼看就要分手了。至于拉爾納熱夫人,糾纏她的人不多,而且又需要人給她在路上解悶,因此便和我周旋起來。這樣一來,再見吧,可憐的讓-雅克,或者更確切地說,再見吧,我的寒熱、鬱悶、肉瘤!所有這一切在她身旁都煙消雲散了,我只剩下有點心跳的毛病,只有這個毛病她不願意給我治好。我的身體不大好,是我們結識的最初引線。人家雖然知道我有病,也知道我是到蒙佩利埃去的,可是我想一定是因為我的神情和舉止不象是一個荒唐鬼,所以,後來看得很明顯,人家不會懷疑我是因縱慾過度而去治病的。雖然疾病並不會使一個男人在女人跟前受歡迎,但這次卻使我成為受到關懷的人物了。一清早,她們就差人來問候我的病況,並請我同她們一起用可可茶,她們還問我夜裡睡得好不好。有一次,按照我說話不假思索的可嘉習慣,我回答說我不知道。這樣的回答使她們認為我是個傻瓜,於是便在我身上作了進一步的觀察,這種觀察並沒有給我帶來什麼壞處。有一次我聽見科隆比埃夫人向她的女友說:「他雖然不懂人情世故,卻是很惹人愛的。」這句話大大地鼓舞了我,也使我真的顯得可愛了。
既然彼此熟悉了,每人總要談談自己的事,談談從哪兒來,談談自己是什麼樣的人。當時我很窘,因為我知道得很清楚,在上流社會的人們中間,特別是同上流社會的女人在一起,一說我是新近才改信天主教的,馬上就會沒有人理我。我不知道是出於怎樣一種古怪念頭,竟想裝起英國人來,我自稱是詹姆士二世黨人,大家也就真地相信了。我說我叫杜定,人們也就叫我杜定先生。當時有一位討厭的陶里尼揚侯爵也在那裡,他同我一樣,也是一個病人,不僅老態龍鍾,脾氣還不怎麼好,他竟和杜定先生攀談起來。他同我談到詹姆士王,談到爭奪王位的人,談到聖日爾曼故宮。我當時真是如坐針氈,因為我對這些事知道的很有限,我只是在哈密爾頓伯爵的作品裡和報紙上讀到過一些。可是。我知道的材料雖不多,利用得還不錯,一場談話,居然被我敷衍過去了。僥倖的是他沒有問我英國語言上的問題,因為我一個英文字也不認識。